為何認定拜登上台後仍會敵視中國

在美國的民情未改變之前,不管誰上台做總統,他們都必須採取敵視中國的立場,否則他根本沒有機會當選。所以,我認為拜登一樣會採取反華的基本立場,大方向不會變,只是在具體的做法上會有調整。

拜登上台後,美國對中國的政策會有改變嗎?答案當然是會有改變。正是因為拜登有一套不一樣的政策,美國人才會選拜登去取代特朗普。

然而,這並不代表美國會與中國「重修舊好」。中美關係一定沒法回到鄧小平年代,甚至沒法回到毛澤東年代。毛澤東年代,美國要拉攏中國去對付頭號敵人蘇聯;而今天美國的頭號敵人已變成中國。在鄧小平年代,美國對中國的改革開放抱有幻想,以為中國在經濟上走向市場化之後,政治上亦會跟隨西方的那套。現實是中國選擇了一套適合自己的道路,而且成效不比西方的那套差。那就對西方的政制形成無法撇開的威脅。

我發覺,這種對中國的敵視,不但存在於美國的政界,亦存在於美國的民間。所以在美國的民情未改變之前,不管誰上台做總統,他們都必須採取敵視中國的立場,否則他根本沒有機會當選。所以,我認為拜登一樣會採取反華的基本立場,大方向不會變,只是在具體的做法上會有調整。

特朗普的對華政策是惡毒、野蠻、直接的。中國的感受絕不良好;但特朗普的做法卻是愚昧的,有時甚至會傷害美國多過傷害中國。所以內地有人稱特朗普為「川建國(川即Trump)」。而拜登上台後,當會用更文明及有禮貌的方式來處理中美關係,但民主黨的政策,相信將更多着墨於中國在意識形態上與西方的差異。這勢將令中國更難突破西方的統一戰線。

現時,不單美國的民間有強烈的反華意識,歐洲的民間亦有類似的情況。這種反華意識,源自三種客觀基礎:

(一)自工業革命之後,西方長期在生產力方面領先其他有色人種生活的地區。有一個時期,地球上大部分地區都成了西方的殖民地,資源任其掠奪,人民任其奴役。如是令西方白人覺得有色人種是低等民族。所以他們沒法接受中國人可以在經濟上追貼他們,甚至超越他們。

(二)中國改革開放後,迅速走上工業化的道路。中國人克苦耐勞,掌握技術的能力絕不比西方的白人低,結果西方的企業紛紛為了利潤把生產線移去中國。西方的基層工人、生產管理人員、專業技術人員都因此而失去工作。能維持受僱的,待遇亦大不如前。難怪他們對中國懷恨在心。

(三)西方的思想體系,建立在上帝容許個人有自由意志的基礎上,而中國的思想體系卻是建立在天下為公的基礎上,個人要克己復禮,維護集體的倫常。如是導致西方人擔心,一旦中國那套顯現出更強的生命力,西方的文明就會被排擠,甚至失去存在的空間。

中國若是拿不出一套更恰當的外交政策,以紓緩上述心結的話,中國在復興路上仍會阻力重重。

中國不應與整個西方為敵

反華情緒不但美國個別領導人有,在整個西方民間亦很普遍,導致即使有獨立思考能力的西方領導人,亦無法在互聯網時代不受「回音室效應」所制約。結果,歐洲國家最終都接受美國的勸喻(包括施壓),不再使用華為5G,並在香港問題上與美國站在同一個立場上。

面對這種局面,如果中國只懂得堅守原則,事事還以戰狼外交,那只會發展成與整個西方為敵,被整個西方抵制。這樣的策略並不明智。

嚴格來說,中國尚是一個發展中的國家,即使崛起得比較快,但仍與西方國家有距離。我們值得向西方學習的地方仍有很多,所以應該虛心一些,謙卑一些,而不是動不動就認為別人的一套不及自己的一套。

中國既然反對單邊主義,就應該接受多元的文化共融。中國可以選擇行自己的模式,卻不宜把西方的模式說成是騙人的。西方的個人主義與中國的集體主義,其實只是一個硬幣的兩面,雖然對立,但又互相依存。一個社會若果不以集體的利益為重,社會就會分崩離析。一個社會若是不讓個人有足夠的自由選擇,以及讓個人的權利獲得足夠的保障,人民就會用腳來投票。

中共必須明白,西方的普世價值雖然不是世上唯一的價值,卻已在西方基督教明文地區貫徹推行了多個世紀。過去,這套價值觀曾為西方的政治體制提供普遍的認受性,為社會提供可持續發展的安全秩序,亦為經濟發展提供可靠的保障。它的倫理價值已深入民心,變成人民在精神上的一種自覺。在這種情況下,中共是不宜全盤否定這套普世價值的,否則就會與西方的民間也對立起來,並為整個西方社會所排擠。這對中國想走向全面復興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中國不應因美國對中國不友善,而敵視整個西方,否則只會樹敵過多,令自己腹背受敵。中國應多找機會,向西方的民間顯示,中國人民嚮往的生活,其實與他們沒有多大的差異;我們的價值觀其實與西方的價值觀並不矛盾。這樣,中國才有條件向西方解釋中國的政策。歐洲才不至於因只聽到美國一把聲音,而只好與美國站在一起。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施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