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幻原是永恆:這個世界需要一套全新的課程?!

教師不應該再是傳遞各科知識內容的工具,這些工作應該由教育科技去擔當;不過,教育科技不能夠,亦不應該完成教育所有的工作。

從六藝的禮、樂、射、御、書、數,到科舉考試的四書五經,到筆者曾修讀的尺牘、珠算和古文評註,到現行的中、英、數、通識和各選修科,有學者提出取消學生現行修讀的各科內容,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思考和行為,你同意嗎?

知否世事常變

中國古代儒家要求學生掌握的六種基本才能叫六藝,包括:禮、樂、射、御、書、數。

明清時期科舉考試在鄉試及會試都是以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的內容命題,要求考生以古人的語氣闡述經義,熱衷科舉的人只識四書五經。

在古希臘時期,柏拉圖就提出了「七藝」,也稱為「自由七藝(liberal arts)」。到歐洲中世紀初期成為學校中的七門課程:文法(包括拉丁文和文學)、修辭(包括散文與詩的寫作,以及歷史)、辯證(即形式邏輯)、算術、幾何(包括地理)、天文、音樂。

中國古代兒童啟蒙讀物叫「蒙學」,最著名的就是「三百千」,即《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另外再學就是《弟子規》、《幼學瓊林》、《朱子家訓》、《千家詩》、《古文觀止》、《唐詩三百首》。

筆者小學時曾經修讀尺牘、珠算和古文評註。

筆者在中文大學教授了近20年的一門碩士課程,科目名稱是「課程:觀點與設計」。第一節最初數分鐘先讓學員聆聽羅文的「家變」,從中領會「課程」這個學術和專業領域的性質是「知否世事常變,變幻原是永恆……迎接那變幻,今生與你擁抱着永恆」。

目前香港中學的課程包括中文、英文、數學和通識四科必修科,以及若干科選修科,這種規定是永遠不變的嗎?

只是學習「代替品」導致學校教育的失效

目前,世界上很多學生並不滿意他們在學校所接受的教育,大量學生不及格,不少學生中途退學。其中原因除了教學方法不善之外,很多學生並不明白他們學習的科目,和他們未來的生活和工作有什麼關係。

學生們要學習「代數」這門科目,並不是他們在就業時要應用它,而是學習抽象思考和符號思維的代替品。「幾何」是學習邏輯思考的代替品;歷史科是學習人際矛盾和時代興替的代替品;語言科是學習溝通技巧的代替品;文學科是了解人類行為和協助學生們去表達自我的代替品;科學科是學習探索和質疑的代替品。

假如我們覺得學生們應該學習「警覺性和專注能力」,而有人覺得駕駛車輛是可以達到上述能力的話,我們是否可以要求所有學生在畢業之前都要通過駕駛車輛的考試呢?大家是否覺得這樣的要求是荒謬的呢?但是,我們卻要求所有學生都要學習數學、語文、科學和社會,是不是也是同樣的荒謬?

學校教育只是或大致和語文、數學、科學和社會科的學習有關,學生們去學習上述幾方面實在是他們的責任,Marc Prensky指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假設。其實,上述假設是非常錯誤和具有欺騙性的。不過,非常不幸,目前世界上的學校教育都是基於這個假設而進行,而這個進行的方向是非常有害的。現在,我們要立即拋棄這種「代替品」的學習,讓我們的學生直接學習他們所需要和有用的能力。

面對學校教育提供的所有科目,學生要學習的不是其中內容,而是它們的代替品。Marc Prensky認為,他們直接要學習的能力是:

  • 有效地去思考;
  • 有效地去行動;
  • 有效地去和其他人建立關係,和
  • 有效地去完成有意義的工作。

目前,我們只是非常間接地教授和學習這些基本的能力。

現在,我們的世界已經進行非常根本的改變,我們要進行的教育改革也應該從根本開始;這改革不只是去改變我們的教學法,而是要改變我們的教學內容。

課程改革不只是改革方法,更重要的是改變內容

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世界:

  • 新世界比以前更多變化、不穩定、複雜和模棱兩可;
  • 世界的轉變速度比以前更快、更加速;人類未經歷過這樣快速轉變的世界;
  • 學生們受到新科技的激發,頭腦比以前的人更靈光。

和以前顯著不同的地方是,世界上出現了一個新的網絡──互聯網。互聯網普及的結果,把大部分人類「同步地」,或者「異步地」連結在一起。

課程改革中,要改變「學習些什麼」是非常困難的,所以較多時改革「怎樣去學習」。引用科技去改革怎樣去學習,例如Khan Academy和MOOC都只是用新的方法去傳遞舊的課程內容。

21世紀的能力,包括協作、合作、創意、溝通、解難、自主學習、社會責任、科技能力、堅毅、誠實……嘗試去把這些能力放到目前的課程(語文、數學、科學、社會)內出現下列的困難:第一,時間的限制;第二,怎樣把這些能力綜合到目前的科目來;第三,不少教師並沒有準備,或者不願意去教授這些能力。

一向被視為基礎科目的閱讀和寫作,到現在也開始在改變。「識字」也包括理解「數碼工具」和「社交媒體」。

一些舊的科目和能力並不像以往一樣受到所有人的需要和重視;同時,有不少更重要的能力並不是目前課程的一部分,其實更需要所有人去學習。

「教育」這個概念,從最高的層次來說,具有某一種特別的「轉化作用」。無論一個人將來從事什麼工作,「教育」應該協助他蛻變成為有效地思考、有效地行動、和他人有效地建立關係,最後有效地去完成有意義的工作。要作為一個受教育的人,上述四方面都應該受到關注;很可惜,目前我們的學校經常忽略對學生上述的培育。

目前的課程可以被界定是「學術模型」,只是為個別學童在少數科目(語文、數學、科學、社會)獲得成就。而Marc Prensky推崇的是「為更美好世界充權的模型」,這個模型着重在真實世界的成就,協助學童在早期發掘出自己的興趣,理解他們獨特的熱誠和能力,把不同的興趣和能力連結在一起,盡量發揮他們的潛力以完成他們自己定立以促進世界的任務。這些並非「學術模型」的目的。

上述兩種模型代表兩種不同的思維。

教師和科技的角色

教師不應該再是傳遞各科知識內容的工具,這些工作應該由教育科技去擔當;不過,教育科技不能夠,亦不應該完成教育所有的工作。

教育科技可以提供大量的、多元的、個別的例子;而教師卻可以協助學生理解和演繹人類行為的複雜性。

教師可以負責而教育科技不可以擔當的工作包括:引起學生的動機、尊重他們、和他們共鳴、激勵他們的熱誠,這些都是成功的教育所必備的人類的特質,不可能由教育科技產生出來的。

「學習」只是手段,並不是教育真實的目的;而「實現(becoming)」才是。實現成為一個良好、能幹和靈活的人,去協助這個世界成為更美好的地方。

小結

在《追求美好世界的教育:為21世紀兒童釋放能力》一書中,作者總結整本書的內涵,指出:「目前的教育沒有為學童的將來作好準備,因為直至現在為止,我們的學校教育仍然是追求錯誤的目標。」迄今,學校教育單單着眼於促進個人的發展。他認為「學校教育應該為學童促進整體世界未來的發展作準備,而在這個過程中,也促進個人的發展。」

比起過去,兒童需要更有關聯和真實的教育,更強的能力去完成責任,更能夠去發揮個人和群體的熱情,從而令世界成為一個更美好的地方;這樣,他們變得更有內在動機和自信心去實踐這個目標。

註1:本文主要參考了:Marc Prensky (2014) The World Needs a New Curriculum. Educational Technology, May-June. 和 Charles M. Reigeluth (2017) Review of: Prensky, M. (2016) Education to better their world: Unleashing the power of 21st-century kids. Tech Trends volume 61, pages 203–204

黃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