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核心價值,碎了一地

香港人念茲在茲的核心價值,之所以經受不住一場暴亂的考驗,原因就在於這些價值是英國人強行輸送的,香港人只是照做,只理解字面意思,對其內在機理、邏輯、代價和限制條件一知半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香港修訂《逃犯條例》的風波已經持續了近4個月,暫時還看不到停歇的跡象。

在這個過程中,暴徒除了堵路、縱火、破壞港鐵站、向員警扔汽油彈之外,更塗污國徽、踐踏國旗、毆打內地記者、敵視一切講普通話、掛國旗的人。

這些人之所以如此明目張膽,背後有一個重要的心理機制就是:香港太重要了,無可取代,內地離不開香港,因此無論香港怎麼鬧都沒事,內地不敢把香港怎麼樣。

筆者近期多次去香港,感覺這也是香港自上到下不少人的心理密碼。內地不少人,恐怕也是這麼看問題的。

確實,香港之於國家,至今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性。香港迥異於內地的法律體系、法治水準、金融系統等,更為國際社會所接受,在幫助國家吸引外資方面,香港因此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特別是在中美貿易戰的大背景下,香港目前仍舊享有的獨立關稅地位,使得很多內地商品可以從香港轉口,很多海外禁運的高科技產品也可以從這裏進口到內地。此外,香港也是內地極為重要的交易夥伴和內地公司上市融資的首選地之一。

可以說,香港就像一個電源轉換插頭,一頭連着內地,一頭連着西方世界,把電壓不同、制式不同的兩邊聯通起來,自身也因此得以發展,這就是香港所謂的超級連絡人角色。

一個誠實的掮客

不過,香港發揮這種角色的前提是自身是一個誠實的掮客,能同時得到兩邊的一致信賴。

以前,這根本不成問題:香港的主要體制制度是由英國人塑造的,這讓西方世界放心。

回歸前,因為同文同種,加上港英當局的克制,內地相信香港至少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回歸後,香港成了國家的一部分,享受大量優惠政策,獲得的信賴自不待言。內地從政府到民眾,長期以來都有一種一廂情願的認識,那就是我們待香港這麼好,它自然也把我們看成一家人。

然而,修例風波以來香港發生的事情,漸漸破壞了這種感覺:國徽被塗污,香港輿論無動於衷;國旗落海,海港城說一星期才能掛回去;黑衣人圍堵機場,禁錮毆打的是內地記者,對西方人就溫和很多;多間中資機構遭到打砸,在港內地學生因為國慶掛國旗人身安全受到威脅……

香港就像一個電源轉換插頭,一頭連着內地,一頭連着西方世界。(亞新社)
香港就像一個電源轉換插頭,一頭連着內地,一頭連着西方世界。(亞新社)

大部分人已經沒那麼在乎香港了

伴隨着類似事件的增多,內地人的情緒也漸漸從最初的震驚、氣憤轉換為漠然和看笑話──愛鬧就鬧吧,反正亂的是香港,大不了不去就是!

這種情緒的積累,讓很多內地人對香港的超級連絡人地位漸生疑慮,扶持深圳取代香港的呼聲慢慢多起來。

當然,深圳在很多方面還不能和香港比,然而,如果香港局勢惡化到某一步,求人不如求己,這恐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上趕子不是買賣,一個地方的好如果不能為你所用,談論它又有什麼意義?無論你再條分縷析香港的優勢,當它一而再地挑戰你選擇站在你對立面時,它也就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這就好比你愛上了一個各方面都優秀的人,覺得他各種好,但這個人不但不愛你,而且嫌棄你處處針對你,在這種情況下,他再好都和你沒關係,任何理性的人都會選擇放棄,而轉向那個條件沒那麼好但和自己更情投意合的人。

而更重要的是,只要內地和西方世界存在差異,同時彼此之間又有聯繫起來的客觀需要時,就一定會有地方來充當轉換器和仲介人,滿足這種需要,如果不是香港的話,就一定有別人。

從這個意義上講,香港更需要內地,內地則未必非香港不可。

說白了,到香港的西方人只是把這裏當作和內地打交道的基地,他們看重的不是香港本身,而是香港和內地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失去內地信任的香港,在外部世界眼裏的價值必定大打折扣。

失去了香港這個仲介,西方就不和內地打交道了嗎?並不會。

內地人這幾個月以來的這些心理變化,香港人不知道也不關心,他們依然繼續着過去的心理定勢:我很重要,我向你表達訴求,你必須接受;你如果不接受,我就要拳腳相向,就要打、砸、搶、燒、鬧,造成什麼後果我不管,那都是你逼的。至於你的關心和訴求,那都是不合理的,我根本不需要理。

近年來,人們用「巨嬰」指心理滯留在嬰兒階段的成年人,這類人以自我為中心,缺乏同理心,活在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裏,認定所有人都得圍着他轉,一旦發現不如己意,就會情緒失控,產生過激的非理性行為,像嬰兒一樣,試圖通過哭鬧、喊叫、肢體衝突等極端方法來使周圍的人屈服或退讓。

現在的香港,就像一個巨嬰。

10月1日香港多處發生暴亂,目的就是要讓慶祝國慶的內地政府和民眾難堪,一些香港媒體也用「剃內地眼眉」這樣的話語來描述此事,然而實際情況是絕大部分內地人沉浸在國慶氛圍裏,根本沒有關注到此事。這純屬自嗨,是香港誤判和拔高自身重要性的一個典型例子。

事實上,對中國整體而言,香港再亂,也不過是茶杯裏的風波,大部分人已經沒那麼在乎香港了。

真正受損失的只會是香港自己

持續地亂下去,真正受損失的只會是香港自己。而一個日益虛弱的香港,更加不可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李光耀生前就說過:「香港之所以能獲得『一國兩制』的優待,是因為內地看重香港在經濟上的重要性。」而如今,香港的經濟在製造業離開、又沒有高科技接力發展的情況下,過度依賴地產和服務業,前景堪憂。

筆者經常去香港,感覺哪怕是那裏的精英階層,對移動互聯網帶來的機會和變革也大多不甚了了。可以說,香港在很多方面已經被大陸趕超,但並不自知,仍然孤芳自賞,看不到自己的問題。逼急了就會強調香港無形的優勢,也就是核心價值。

近些年,香港社會經常提及核心價值,到底什麼是香港的核心價值,每個人的說法不一樣,但無外乎自由、民主、法治、人權、平等、公正、多元、包容這些方面。很多香港人以此為榮。

但此次暴亂,可以說讓這些核心價值碎了一地,更可悲的是,很多香港人不但不覺得惋惜和憤怒,反而千方百計地加以辯護。

10月1日香港多處發生暴亂,絕大部分內地人沉浸在國慶氛圍裏,根本沒有關注到此事。(亞新社)
10月1日香港多處發生暴亂,絕大部分內地人沉浸在國慶氛圍裏,根本沒有關注到此事。(亞新社)

成了一個是非顛倒的地方

首先,香港已經成了一個是非顛倒的地方,很多人陷入到集體性的瘋癲狀態而不自知。

這幾個月觀察香港的事情,讓筆者經常對自己的觀察和判斷能力產生懷疑,原因就是螢幕上清清楚楚地顯示暴徒在攻擊員警,欲置其於死地,員警被逼還擊,第二天外媒和香港媒體卻異口同聲地譴責員警濫用暴力,對暴徒的行徑隻字不提;

暴徒在地鐵內大肆破壞,毆打無辜職員,媒體視而不見,卻指責員警在地鐵裏施放催淚彈,然後就有「途經」的市民說催淚煙讓他感到不舒服;暴徒手段殘忍,無所不用其極,很多市民不但不譴責,反而千方百計替他們辯護:這些年輕人甘願冒坐牢的危險,那做的事一定是對的。

縱觀香港媒體的報導和反對派的各種聲明,可以說詭辯的一應手段全都用上了,什麼含糊其辭、模棱兩可、偷換概念、倒果為因、虛假論據等等,發揮得淋漓盡致。

有了這些神邏輯的加持,就沒有什麼價值是不能打碎和摧毀的,暴徒做下再駭人聽聞的事情,都有人從匪夷所思的角度費盡心機進行辯護。

自由和包容已經不存在

其次,香港的自由和包容,已經不存在。

暴徒不接受任何不為他們喝彩的人:老人在機場不接傳單,被指罵圍攻;有人拍攝暴徒照片,招來毆打;有小巴從暴徒設置的路障穿過,整部車子被燒毀;港鐵拒絕載暴徒離開,遭到報復,一大半車站被破壞,職員無故遭到毆打;員警因為處在抗暴第一線,個人資料被人肉搜索,子女家人遭到威脅詛咒,宿舍被放火,更有暴徒恐嚇警員「禍必及妻兒」……

暴徒在地鐵內大肆破壞,毆打無辜職員,媒體視而不見,卻指責員警在地鐵裏施放催淚彈。(亞新社)
暴徒在地鐵內大肆破壞,毆打無辜職員,媒體視而不見,卻指責員警在地鐵裏施放催淚彈。(亞新社)

專業精神已蕩然無存

第三,香港人標榜的「專業精神」,已蕩然無存。

所謂「專業精神」,就是任何情況下都貫徹專業本身的要求,不摻雜個人感情好惡。港劇裏的那些醫生員警,示範了什麼叫真正的「專業精神」,這也是香港成功的核心要素。

然而,暴亂使得香港在這方面出現了禮崩樂壞的局面:公務員違反政治中立原則參與大罷工,醫護人員冷漠對待受傷警員不予醫治,海關入境處人員直接參加暴力行動,學校教師攻擊詛咒員警子女,政府出資的媒體聲討侮辱政府……

法治正面臨考驗

第四,香港的法治,正在面臨考驗。

法律有自身的專業性,但也不外乎人情,如果太偏離社會大眾的感受,恐怕是有問題的。過去幾年來,因為「員警抓人,法官放入」情況多次發生,很多人對香港的法治水準已經產生了疑慮。此次暴亂發生近4個月了,還沒有一個被抓的暴徒走完了法律程式,多個參與暴動的頭面人物依然大搖大擺,想去哪去哪,行動不受任何影響。

長此以往,會給暴徒傳遞做壞事不受懲罰的資訊,香港的整體利益固然受損,法官自己的飯碗和尊嚴最終也將不保。事實上,這種苗頭已經出現了:法院發出的機場和港鐵的禁制令,暴徒早都置之不理了。

香港人念茲在茲的核心價值,之所以經受不住一場暴亂的考驗,原因就在於這些價值是英國人強行輸送的,香港人只是照做,只理解字面意思,對其內在機理、邏輯、代價和限制條件一知半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正常情況下沒問題,一遇挑戰就露餡了。

此次暴亂發生近4個月了,還沒有一個被抓的暴徒走完了法律程式,多個參與暴動的頭面人物依然大搖大擺,想去哪去哪,行動不受任何影響。(亞新社)
此次暴亂發生近4個月了,還沒有一個被抓的暴徒走完了法律程式,多個參與暴動的頭面人物依然大搖大擺,想去哪去哪,行動不受任何影響。(亞新社)

短視行為會毀了香港

前一陣有人提到香港的烏克蘭化。其實烏克蘭最大的悲哀,還不是顏色革命導致的民生下滑,而是在俄羅斯和西方之間盲目選邊站造成的國將不國狀態。民生問題是過得好不好的問題,盲目選邊站直接威脅到烏克蘭的生存,克里米亞的丟失和東部三州事實上的獨立狀態,就是對烏克蘭反俄親西方的最大懲罰。

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其地位和烏克蘭完全不同,但從發揮的作用看,確實有其相似之處。基辛格早都指出,烏克蘭要自保,就不能選邊站,而要成為溝通俄羅斯和西方的橋樑。而橋樑,本來就是香港固有的角色,將這個角色發揮好,香港才能長治久安。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現實邏輯使然。

將香港看成是西方對抗內地的前線,賣力表演,甚至為此沾沾自喜,這種短視行為會毀了香港。最終,香港不但得不到想要的東西,還會失去已經擁有的。

原刊於世界靈敏度微信平台,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

趙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