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片:Warfarin,一種傳統薄血藥。
編按:今次與顏令朱醫生討論的是「深靜脈血栓形成」,亦即有人稱為「機艙症侯群」之類的疾病,治療一般會用到薄血藥和微創手術。
顏醫生在香港大學醫學院畢業, 2000年成為外科專科醫生,2002年在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完成他的血管外科進修。2005年成為香港區東聯網的血管外科主管,積極發展東聯網血管外科,引入多項微創血管腔內治療技術。對治療腹主動脈瘤及周邊血管疾病有特別的興趣。 2013年起在私人和政府醫院提供相關服務。
訪者:是不是只有乘搭飛機的人才會有這個病呢?如果不搭飛機的人,是不是一輩子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呢?
醫生:其實此病常見於坐長途機而久坐不動,雙腳內的靜脈血管就因此出現栓塞的情況。這只是病因的其中一種,故不乘搭飛機的人也有機會患上這個病。
訪者:所以這個病不只是因為搭飛機而出現?
醫生:正確,其實大部分人搭飛機也不會有這個情況出現。
訪者:香港人甚愛乘飛機外遊,卻很少聽到我們會因此患上這個病,是不是開始有其他成因引致此病出現?
醫生:對,以前我們常常覺得這好像是外國人的疾病,很少出現在香港人身上,但其實是香港愈來愈多人有這個情況。我們發現吸煙會影響血凝固,故容易形成血栓塞,其他原因包括長期沒有走動,又或者飲水不足,都會引致到血管栓塞。
訪者:其實這個病的形成原因不在於在哪個地方,而在於有沒有走動,無論只坐不站或只站不坐都有機會引發此病。長期站﹑坐,還有飲水不足,聽上去很像都市人的通病。
醫生:也有另外一個成因:如果你的腳曾受傷,例如因意外撞斷骨頭,也有機會形成血栓塞。有些人的血液天生容易凝固,又或有疾病令血塊容易形成,就是先天的問題,那些人的患病成因通常有家族病史可遁。
訪者:年紀和性別有沒有關係?
醫生:一般來說兩性的分別不大,但現在發現女性的患病機會可能會多一點,因為就解剖學角度而言,女性的血管受壓的機會較大。
訪者:實際上在血管裏發生了什麼事?
醫生:人有動脈和靜脈,動脈將血液帶到所需要的器官處(例如雙腳),剩下的血液會經由靜脈流回心臟,如果靜脈有栓塞,或者血液濃度太高,血液流動就會差,導致血凝固發生,形成血栓。當深層靜脈有血栓塞,血液回流心臟的能力就會較遜色。
訪者:深層靜脈是一條特別的通道嗎?
醫生:對,我們有表層靜脈和深層靜脈,常見的靜脈曲張就是表層靜脈出現擴張的問題,肉眼見到的血管疾病就是表層靜脈出現問題,然而,腳部裏佔九成的血液都是經由深層靜脈流回心臟,而我們平時是看不到深層靜脈的,就病徵而言,病者雙腳可能會忽然腫脹,甚或又紅又腫(這樣,病者可能已經察覺自己身體出現問題),尤其如果小腿忽然出現痛楚,我們通常都會擔心是否深層靜脈出現問題,當然,可以有其他成因,但我們通常要先搞清楚是不是深層靜脈的毛病。
訪者:如果有人來求醫時投訴小腿出現痛楚,你們會作什麼檢查?
檢查確定是否血管栓塞
醫生:我們首先會與病人討論其痛楚的具體情況,例如有沒有腫脹,又或有沒有導致血栓塞的其他成因,如剛才講的長期站立﹑缺水﹑有沒有什麼身體創傷導致長期臥床,如果覺得有一定機會出現血栓塞,會抽血做血液檢查(即 D-dimer),如果這個血液檢驗呈陽性反應,求診者有血凝的機會就較高,對於這些病人,下一步就是做超聲波測試,這樣就可以直接看到血管是否有血栓形成。
訪者:為什麼會先驗血?
醫生:驗血可以讓我們大概知道病者患上血栓的機會有多大,剛才所講 D-dimer 檢驗,如果驗出他的血凝指數是正常的話,出現血栓塞的機會接近是零,也不需再做後續的超聲波檢查。但有些醫生做臨床檢驗的時候,如果發現求診者的腳部腫脹十分嚴重,認為求診者患上靜脈栓塞的機會很大,可能會直接做超聲波也不定,因為這樣可以更快確診。
訪者:其實這個問題有迫切性嗎?因為血管栓塞可大可小,例如中風也是血管栓塞所致。
醫生:動脈阻塞如中風或心臟病之類,就實在十分危急,因為血液供應被中斷,但靜脈阻塞就是血管迴路阻塞,病徵沒有那麼明顯,但亦需要迫切的治療,因為血管阻塞不是最大的問題,最麻煩的是血塊彈到肺部的話,就會形成肺部的血栓塞,嚴重的話可以致命。
訪者:血塊仍會繼續移動?
醫生:對,如果血塊不穩定,去到盤腔的位置,再彈上肺部,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訪者:如果發現有血栓塞的問題後,會怎樣處理呢?會立刻做手術嗎?
醫生:當診斷到病人有深層靜脈栓塞後,首先會看看能否在病人身上使用薄血藥醫治,傳統上,病人需要入醫院﹑打針,經過一輪打針療程後就需要口服「華法林」(Warfarin),通常需要吊鹽水三天再吃藥,調理好病人的身體狀況才允許出院,一般要住院大概一個星期。今時今日,我們有新的口服藥物,可以有效預防血栓的增加,將原有的血栓局限在原本的位置,病人的身體就會慢慢把血栓溶解。
薄血藥的原理
訪者:其實薄血藥的原理是什麼?它在治療上發揮什麼功用?它會把血塊溶掉嗎?
醫生:薄血藥不會直接溶解血塊,而是靠身體裏其他的蛋白質將之溶解,但薄血藥的功用就在於防止血塊繼續形成,因為血塊一旦形成,就會慢慢增加,但只要血塊不再繼續增添,就會漸漸被身體溶解。通常靜脈栓塞有分近端和遠端的靜脈栓塞,遠端的靜脈栓塞來說,有些人更謂不需要薄血藥。近端的靜脈栓塞是在大腿和盆腔入面。如果超聲波證實這些位置有靜脈阻塞時,就必須用到薄血藥,因為位置上而言,在這裏的血塊彈上肺部的風險高,如果不妥善處理的話,之後引發的併發症可以很嚴重,當然這是指在雙腳的層面上,因為一旦有血塊形成,將來亦會影響到血管裏的瓣膜出現問題,引致靜脈倒流,這是十分棘手的事,因為會令雙腳變色,或繼續出現腫脹,甚至有潰瘍出現也不定。
訪者:如果不用薄血藥,會出現什麼情況?
醫生:有些病人不適合用薄血藥,例如他剛經歷過一個大手術,或者剛中過風等其他原因,如果有出血的風險,都不能使用薄血藥。如果這些病人不能用薄血藥,但血塊又去到盤腔,我們就要預防血塊彈到肺部,會在腹部大靜脈放一個類似小傘子的東西,其實是有過濾作用的儀器,阻隔可能出現的血塊。
訪者:血塊仍是要待身體自行溶解吸收嗎?
醫生:正確,所以使用薄血藥後,要在一星期至十日左右再做超聲波檢查,看看血栓究竟有沒有開始褪去,以及有沒有繼續增生,再順道找出是什麼原因引致深層靜脈栓塞出現。其實施用薄血藥前,就會做檢查,看看病人有沒有一些先天問題,比如是蛋白質缺乏 C 和 S 的病人,或其他常見的有血凝問題的病人。另一方面,從解剖學上來看,就要找到病人的血管有沒有被壓住,如果有年輕的病人(尤其是女性)無故出現血管阻塞,這種情況通常出現在左腳,因為左邊的絡靜脈被前面那條絡動脈壓住,壓到腰骨,如果壓得很扁的話,可以阻塞得十分厲害。(訪者:是指血管之間互相壓著?)對,一條動脈壓住一條靜脈。
訪者:這種情況,即使清除了血塊,血管仍會被壓住吧。
醫生:沒錯,其實再度出現阻塞的機會也很高,對於這種病人,我們需要放一個支架(類似彈弓的物體)把血管撐開。(訪者:是新科技?)最近也很普遍,以前的支架不夠粗,怕它在靜脈之間移位,現在的支架有足夠的長度和粗度,移位的機會少了很多。
訪者:我見到那個支架的粗度比原子筆再粗一些,是一個筒狀的絲網。
醫生:我們通常在大腿內側把支架放進去。
訪者:這是一個什麼類型的手術?
醫生:這是像心導管之類的微創手術,只是我們放的支架較粗一些,在靜脈入進去,以解決血管阻塞的問題。想補充一點,如果十日後做了超聲波檢查,發現血栓的問題完全沒有消散的跡象,其實可以考慮用微創的方法將血塊吸走,病人的康復就可以較順利和迅速。我們會做一個靜脈圖的造影,藉此機會把支架一併放進血管。但當血塊形成超過三星期後,吸走血栓就會變得困難,因為血栓會黏緊血管。我們就沒有很多時間,如果用薄血藥後十天之內沒有好轉,我們就會考慮是否需要吸走血栓。
訪問原於新城財經台《我的事務所》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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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Pixabay;受訪者圖片: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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