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高齡產婦除了在懷孕和生產過程較容易有生命危險,亦可能令嬰兒有先天性疾病,如唐氏綜合症等。但隨着醫學科技進步,有些疾病在母親未懷孕之前已可靠檢驗得知。
陳億仕醫生,楷和集團婦產科專科醫生,香港生殖醫學中心委任主任。曾發表60多篇論文,內容主要提及多囊卵巢綜合徵,子宮內膜異位症治療及圍產期幹細胞等。現為廣州大學首席研究員,致力研究中醫對卵巢功能的幫助。澳洲悉尼大學內外全科醫學士、新南威爾斯大學生殖醫學碩士、香港大學醫療科學碩士、香港中文大學預防醫學碩士、英國皇家婦產科醫學院榮授院士、香港醫學專科學院院士(婦產科)、婦產科學院院士。
整理:廖詠珊
訪者:隨着醫學科技進步,有些疾病在母親未懷孕之前已可靠檢驗得知,現在有否多了尚未懷孕就作檢驗的夫婦呢?
醫生:數字是有上升,而原因是現今準備生育的夫婦年紀都較大,他們心理上覺得嬰兒出現問題的機會會較高,所以就想作檢驗,看看有沒有辦法可以避免嬰兒可能會患上的疾病。同時,因為互聯網發達,很多人對罕見疾病的認知都較以前多,於是多了人因擔心而希望先作檢查。
高齡產婦的擔心
訪者:較為人所知的嬰兒疾病可能與母親的年紀有關,因高齡產婦本身有生命危險外,亦可能令嬰兒有先天性疾病,如唐氏綜合症,大家擔心的疾病多數是什麼呢?
醫生:可能出現的疾病有三大類:第一類是與母親的年紀有關,如剛才講的唐氏綜合症,或者嬰兒的染色體不正常,導致母親小產,又或是嬰兒結構先天性不正常都會受母親年紀所影響,因為母親的卵子質素會隨着年紀漸長而下降,令胚胎分裂的時候多了意外,因而令嬰兒不健康的機會增加。
第二類是與母親年紀無關的疾病,有些孕婦會擔心自己年紀大而令嬰兒不正常,但有些疾病與孕婦的年紀無關,例如一些我們稱作「隱性基因病」,簡單而言就是父母雙方都沒有患病,但他們誕下的嬰兒卻可能出現問題,而最多人認知的隱性基因病的例子就是「地中海貧血」,尤其在中國比較廣為人知,其實每一百人當中有八至九個都帶有這個基因。而患地中海貧血的孩子的父母都沒有患這個病,而患甲型的地中海貧血嬰兒,有四分一的機會胎死腹中,這不只影響到嬰兒本身,就連母親懷孕的時候都有風險,因為母親的貧血嚴重,會令懷孕期間的胎水過多,分娩時嚴重出血的機會亦會大大增加;如果是乙型的地中海貧血(Beta Thalassemia)就更難處理,因為以前沒有地中海貧血檢查時,嬰兒出生了也不知道他患上此病,出生後,病徵才漸漸浮現,因為病人無法製造正常的紅血球,他們出生後需不停接受輸血,但不斷輸血會帶來很多的副作用,而這些副作用可能導致這些病人在10多20歲時就病逝。
訪者:除了地中海貧血之外,還有什麼隱性病症?
醫生:這些隱性基因病的種類十分多,但病發的機率較少,不是很多人帶有這些基因,而且要父母均帶有這種基因才會令嬰兒患上這類疾病,而嬰兒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四分一機會患上隱性基因病,換言之,有75%機會無恙,故大部分人都不會知道隱性基因病,也未必會作相關檢驗。以肌肉萎縮症為例,患病的嬰兒剛出生時可能沒什麼異樣,但後來,肌肉漸漸無力,杜氏肌肉萎縮症的患者通常到30多歲就會病逝,其他例子先天性耳聾,就不會危害到生命,但卻是永久性的殘疾。
追溯家庭病歷史
訪者:準備生育婦女作檢驗時有什麼步驟?過程是如何?
醫生:隱性基因病的患者,大部分都沒有家族的病史,最多是生育的首名子女已經有問題,但隱性基因疾病是父母雙方均有問題,嬰兒才有機會患上相關疾病,故男方或女方的家族歷史都未必看到有類似的病史存在。
訪者:透過什麼方法能找到父母的基因出現問題?
醫生:現在透過驗血已經可以知道很多,通常我們會先檢驗母親,因為有另一種遺傳病,我們稱為X-linked(按:全名為X-linked recessive inheritance),是連結在女性的X染色體中,那些女性本身沒有出現任何病徵,但她與任何男性生育也好,都有五成機會將疾病遺傳下一代(如果嬰兒是男性的話)。因為女性有兩條X的染色體,如果只有一條有毛病的話,另一條可能補救得到,如果補救到的話,就不會出現病徵,但如果該嬰兒是男性,即是他在具有母體中的一條X染色體,與及父體中一條Y染色體,即使他不幸得到母體有問題那條X染色體,他沒有別的機會再得到沒有問題那條X染色體,因為性別是男性。推至生孫子的時候,如果母親本身已遺傳到上一代媽媽有問題的X染色體,之後再遺傳下一代的機會亦是50%。這類的疾病有時會在家族病史上有紀錄,因為只要母親有這種病,即使跟哪位男性結合,都有機會遺傳給下一代。
試管嬰兒診斷胚胎
訪者:如果嬰兒出生後才知道不幸患上隱性基因遺傳病,有什麼辦法補救嗎?
醫生:有一部份可以,我曾有案例是一對年輕夫婦,大約30歲左右,肯有一名五歲的女兒,當時在內地求醫,因為女兒有先天性失聰的問題,亦因此知道父母均有隱性基因,有醫生跟他們說女兒要一生配戴助聽器,後來到香港找到醫生謂可通過手術治療失聰問題,當然,這是一個大手術,但最終都治癒了,不需再戴助聽器。其實當他們求診的時候,自知第一個女兒有問題,不想再重蹈覆轍,故希望通過試管嬰兒先造出胚胎,然後以針筒在胚胎中抽取細胞,嘗試診斷胚胎有否患上隱性遺傳病,如果不把有問題的胚胎植入母體,就不會導致有問題的嬰兒出生。
訪者:如果家長知道自己第一個小朋友有問題,再次生育的時候會不會更加緊張?
醫生:當然會,通常知道首名子女有先天性問題時,父母都會努力找出原因,從而找出隱性基因問題。我亦曾遇過有孕婦求診,想知道自己胎兒有沒有隱性基因問題,但這個情況已是截然不同,因為她已經懷孕,如果你驗出母親有隱性基因問題,而父親亦有,即是她的胎兒有四分一機會患有隱性基因疾病,但我們不能用剛才提到的篩選胚胎方法,因為胚胎已經著床,在母親體內成長,唯一的方法是做一個入侵性的檢查,即是抽取胎水或者抽絨毛球,要將針刺進肚皮。
為什麼藉着胎水能知道胎兒的情況呢?因為胎兒會脫皮,所以胎水有嬰兒的皮屑細胞,我們就可透過這些細胞嘗試檢測胎兒有沒有問題。然而,這又會牽涉到另一些問題,首先,抽胎水有其風險,雖然風險不高,但二百名孕婦中,有一名會因抽胎水而小產;第二,如果胎兒有問題,父母需做的決定就是要或不要這個胎兒,而這個決定亦要視乎是什麼疾病,有些疾病會令嬰兒十多二十歲時就病逝,這就會令父母的考慮較多,有些病則在灰色地帶,即有機會能治癒,這個選擇就困難得多。
隱性疾病基因檢測
訪者:其實準備懷孕時還是任何年齡都適合作隱性基因遺傳病的檢驗?
醫生:我們建議準備懷孕的夫婦作檢驗,除了隱性疾病外,有另外的傳染病都可能會影響到胎兒,例如丙型肝炎傳染給嬰兒的機率亦不小,我們都會建議求診夫婦治癒丙型肝炎再懷孕,減低傳染嬰兒的風險。
回到隱性基因疾病的問題,如果發現男女雙方都有隱性疾病基因,就要考慮是否採用試管嬰兒的辦法,這是較昂貴的做法,另一個方法就是懷孕後才檢驗嬰兒是否患病,因為嬰兒只有25%機會得到隱性遺傳病。
訪者:抽血能驗到多少種隱性遺傳病?
醫生:現在的技術能以抽血驗出一百零幾種疾病,也頗多的,每一個人患上個別疾病的機率十分低,但如果把所有疾病的患病機率加起來,又不是那麼低。
訪者:通常都先檢驗女方嗎?
醫生:我們通常建議先檢驗女方,因為如果女方完全正常的話,也不需要檢驗男方,因為父母雙方都帶有隱性疾病基因才會遺傳到下一代,而剛才講的X染色體病症也是由媽媽遺傳給兒子,所以通常先檢驗媽媽。但有一個情況會父母雙方一起作檢驗,就是有些人會有「平衡移位」的情況,即是父母其中一方的染色體位置有亂,但身體上沒有問題,以麻將作比喻,即使將麻將的次序亂放,但仍然能糊出,不過如果要生育的時候,從父母雙方的「麻將」中各抽取一半,就不能糊出。這個情況下出生的嬰兒不會天生不正常,因為他們全部都不能順利出生,但這不是百分百會發生的,如果父母其中一方出現平衡移位,他們的嬰兒有問題的機會的50%,如果嬰兒不幸抽中父親有問題的染色體,就會發生小產,但這些出現平衡移位的父母不會知道自己的染色體出現問題,只會不斷發生小產的情況,如果小產的情況重複出現,我們就會替他檢驗有沒有平衡移位的問題。平衡移位亦是其中一個遺傳病,但這就不是父母雙方均有平衡移位才會令嬰兒出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