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億仕醫生,楷和集團婦產科專科醫生,香港生殖醫學中心委任主任。曾發表60多篇論文,內容主要提及多囊卵巢綜合徵,子宮內膜異位症治療及圍產期幹細胞等。現為廣州大學首席研究員,致力研究中醫對卵巢功能的幫助。澳洲悉尼大學內外全科醫學士、新南威爾斯大學生殖醫學碩士、香港大學醫療科學碩士、香港中文大學預防醫學碩士、英國皇家婦產科醫學院榮授院士、香港醫學專科學院院士(婦產科)、婦產科學院院士。
整理:廖詠珊
訪者:其實現在多人因為不能生小孩而求醫嗎?以前多會聽到人說生小孩可以順其自然,或先多試幾年,但現在似乎大家都比較遲婚,與因難以生育而求醫的人數變化有關嗎?
陳醫生:你說得十分對,因為當大家遲了計劃結婚生育,所以沒有很多個「幾年」可以等,導致很多人都會來做一些檢查。而在檢查中,我們亦留意到除了女性年紀對生育能力的影響外,男性的生育能力也下降了很多。
訪者:這點比較值得討論,大家通常在直覺或傳統想法影響下,都會比較擔心﹑或較傾向討論女士方面的問題,但原來男士的生育能力也是當中一個關鍵。
陳醫生:對,因為男性的精子能否令女性成功受孕,是受到很多環境因素影響,當中令大家比較擔心的是手提電話﹑高膽固醇或高脂肪的食物﹑缺乏運動﹑桑拿﹑水療﹑電氈等,又或生活壓力大,都會令精力質素下降。我們常跟病人說,今時今日比以前多了很多東西,例如手提電話,就會令他們的身體愈來愈差。而近五十年,男性的精子由以前的一億一千萬,下降至現時的六千萬而已。
訪者:如果這是一個人平均擁有的精子數量,其實跌幅相當大。
陳醫生:所以很多年來,不孕或沒有子嗣,我們看到很多時都不是女方的責任。
訪者:這似乎很吊詭,因為生育是關乎男女雙方的責任,以前通常花很多精力先檢驗女方的子宮﹑經期﹑是否有病變或其他婦科問題,但很少聽到男士需要檢驗。男士方面,究竟會用什麼來衡量他的健康呢?
陳醫生:多年來,我們都會做普通的精液檢查,去檢驗男方的精子數量。其次,亦要看精子的活動能力。再者,就看其形態,簡單來說,是視乎精子夠不夠「好看」,正常而言,精子應有「工整」的一頭一尾,但不正常的精子可能會出現頭部扁平或凹陷﹑尾部斷裂或捲縮。而這數十年間,我們發現到兩點:第一﹑這些普通精液檢查的數據一直變差,這源於我們的生活習慣;第二﹑因為以前沒有相對先進的檢驗方法來準確驗出精子的質素,例如以前如果精子數量充足而且有活動能力,就視為正常,但現在因 DNA 技術的進步,就可以驗到精子的 DNA 是否正常。我們發現有些人可能通過普通精液檢查,但精液的 DNA 卻有問題,這樣就會直接引致不孕,或者就算成孕,小產機會亦可能是雙倍。
訪者:這樣說,能否成功受孕與小產機率皆是關鍵。我們也想多了解一下精子的 DNA 對能否成功受孕有什麼影響。
陳醫生:當精子和卵子結合,雖然是精子著床成功,但可能受精卵分裂出來的胚胎不夠好,亦不會健康成長。有人研究過一些小產過兩三次的女性的丈夫精子 DNA,相比起能生育正常的夫婦的 DNA,質素相差四倍,所以女性小產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男性的問題,可能由始至終都與女方無關。
訪者:但這些檢查現時是否沒那麼普遍呢?
陳醫生:傳統的精液檢查,亦即婚前檢查,都是普通的精液檢查,即是剛才所講檢驗數量那種。
訪者:但為什麼我們聽到很多例子是明明做了婚前檢查,即使沒問題也不能生小朋友?
陳醫生:我常說婚前檢查和生育檢查是兩回事。婚前檢查會抽血,會驗傳染病,而且亦會檢驗如果有孕後,父母有的疾病會不會傳給下一代,但請注意這是懷孕後的事,所以婚前檢查除了驗精的部分外,其他與生育能力無關,故生育檢查其實是另一回事。
婚前檢查不同生育檢查
訪者:那麼真正的生育檢查會做什麼呢?
陳醫生:會檢驗精子﹑子宮(即嬰兒的家)是否正常,子宮有瘤當然會較難受孕,輸卵管是否暢通亦很重要,因為自然受孕是需要精子和卵子在輸卵管中碰面,如果輸卵管有阻塞,再試十年都不會成孕,最後就是女方有沒有卵子,因為有精子和卵子才會成孕,這點可以通過抽算或者超聲波檢查到女方的卵子如何。
訪者:所以生育檢查主要就是檢驗生育功能吧。話說回來,如果有些夫婦時間緊逼,很想快點生育小孩,求診的時候,生育檢查會是他們的第一步嗎?
陳醫生:正確。因為很多病人來求診時,可能已經試了幾個月或一年都沒有結果,那如果檢驗到問題所在,則可以對症下藥,如果檢驗後雙方身體都沒有問題,而女方仍然比較年輕,則可以繼續嘗試。
訪者:剛才講到真正的生育檢查與我們一般了解的婚前檢查可能有落差,但生育檢查有多困難,或會不會很麻煩呢?
陳醫生:也不是很困難的,男士方面,只需要提供精液樣本。但以我們所見,男性通常比較不積極求醫,大概一半的夫婦都是女性先來的,有時男方真的很忙的話,我會提議讓妻子將檢驗樣本的容器帶回家,待丈夫完成後再由妻子帶回診所。
訪者:所以你認為檢驗男性亦是重要的?
陳醫生:重要。有時可能女方單方面自己求醫一兩年也沒有成果,我建議她帶丈夫來檢驗,一查之下,發現問題原來在男方身上,那次的情況,男病人的精子質素差得連普通成孕也十分困難,後來他們嘗試 IVF,即試管嬰兒,就立刻成功,得到一對龍鳳胎。
訪者:如果一開始兩夫婦都一同求醫,便可省卻很多時間,也不必走冤枉路了。女士檢驗方面又是怎樣呢?
陳醫生:女士的卵子檢查需要抽血,子宮檢查需要照超聲波,兩者都可以很快,輸卵管檢查反而比較複雜,因為醫生需要將水打進子宮裏面,如果 X 光照到水沿著輸卵管流出來,代表輸卵管暢通。由於要將水打入子宮,醫生需要肯定當時病人沒有懷孕,故此要等病人經期剛剛完結的時候才可以做檢查,只有這個檢查有時間限制,其他則沒有。
訪者:安全嗎?
陳醫生:安全。
訪者:驟聽不算複雜,那這就是整個過程的第一步了。萬一檢驗到任何問題,你們會遁什麼方向處理?
陳醫生:首先要看是什麼問題。精子方面,如果是數量不足,但又不是過於貧乏,可以用藥物提升精子數量;如果是質素不好,如我剛才所言活動能力有問題或形態不濟,亦有其他藥物可以解決的。但我經常說要看你的起跑點在哪裏,如果你只是僅僅不合格,藥物當然能有幫助,但如果100分滿分,50分合格,你只有五分,即使我用藥,將你的得分乘二,也只有十分,其實幫助不大。那些人唯有嘗試試管嬰兒。如果有些人是 DNA 不正常,也可以通過藥物解決。另外有研究指出,射精的次數頻密,精子會比較健康,這點跟很多人的理解是相反的。很多病人告訴我,他們等了一個月,以為到排卵那天才射精會比較好,其實這個觀念是錯的,因為男性的精子能回復得很快,精子在睪丸內留得愈耐,破壞反而愈大。
訪者:這不就很像吃迴轉壽司的 turnover rate?愈早拿的壽司就愈新鮮。這新的知識打破了一般人的謎思。我也好奇,如果陳醫生你需要幫忙做一個生育計劃,或者幫忙解決一些問題,但又未完全肯定是不孕的問題,若你提出下一個月份該怎樣嘗試,又或日子的計算方法,很多夫婦會搞不清楚嗎?
陳醫生:的確。加上香港人生活上有很多事要處理,例如要上班﹑安排放假時間,導致夫妻間自然的性行為次數都很少,所以想生育就更困難。醫學上而言,如果你想有小朋友的話,應該要每三日有一次性行為,因為一個月有30天,撇除經期那幾天,即是一個月大概有八次性行為。而大部分向我求診的人,一個月通常只有兩﹑三次。而為什麼三天一次性行為呢?因為男性的精子可以在女性的身體存活三至五日,所以如果三天一次性行為,就可以確保任何有可能受孕的時間裏面,女性身體都有男性的精子,換句話說,女方任何時間排卵,精子在體內有機會成孕。
訪者:對,即是將有機會成孕的時間不斷延長,而且補充足夠的「貨源」,就不用每次計算日子計得那麼準確了。又,女性方面,排卵的準確度難以絕對計算得到。
陳醫生:當然了,有些女士不排卵,有些90日才排卵一次,什麼都有機會發生。而計算排卵期的另一個缺點就是心理壓力很大,我有些男性病人在房間裏跟我說:「陳醫生,難道你以為我壓力不大嗎?我太太致電我,要我今晚十點前一定要回到家呀。」
訪者:是因為他們早已計算好日子嗎?
陳醫生:對,所以當壓力那麼大的時候,效果一定會比較差。
訪問原於新城財經台《我的事務所》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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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Pixabay;插圖: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