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醫生、教授還未成為醫學生的時候,已聽說過希波克拉底誓詞(Hippocratic Oath)之大名……不過,年少時但凡看見古希臘人的名字,除了感到莊嚴崇高,還覺得有點裝腔作勢,只想敬而遠之。
自 1804 年法國蒙彼利埃醫學院畢業禮採用希波克拉底誓詞開始,醫學生憑此起誓的儀式不過才兩百來年。事實上,這份誓詞也是後世偽託寫成,兩千多年來不斷經過修改,演化出不同版本,包括廣為人知的「日內瓦宣言」(Declaration of Geneva),甚至人云亦云,都稱行醫第一原則是「先勿傷害」(First do no harm)。但這句話其實從來沒有在誓詞裡出現過。
香港大學醫學院採用的也不是「原創版」,而是眾多的演化版之一。但是宣誓這種古老儀式,無論是巫醫不分的古希臘時代,1804 年現代醫學雛形時期的法國醫學生;還是 2017 年的港大醫學院,堪稱一脈相承。其中保留的禱告色彩,也為行醫生涯增添額外的使命感與榮耀感。在開學儀式或畢業典禮上,也感到誓詞中的囑託沉重久遠,牽繫甚眾,發誓的那一刻終身有效。
「大醫」──放下偏見 一視同仁
西方尊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為「醫學之父」,其實古希臘時代的醫術,與現代醫學遙隔兩千多年,根本稱不上相關。但「醫者」精神不朽,無論何時何地,先賢的心智共通,不受時空阻隔。一千多年前唐朝的「藥王」孫思邈著有〈大醫精誠〉一文,其中有關行醫的品德、技術、手法的要求,與希波克拉底誓詞不無共通。
孫思邈心目中的「大醫」,先要放下自己的偏見,對於來求醫的人一視同仁:「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並對病人視若至親:「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嶮巇、晝夜、寒暑、飢渴、疲勞,一心赴救」,不要裝腔作勢,惺惺作態。醫生要有修養:時時自省,保持思想純淨;要有風度:莊重寬宏,不卑不亢;還要有操守:慎於言辭,不喧嘩議論,更不炫耀聲名。
生命奧妙神秘,醫生的醫術再高明,也要保持謙卑,修養豁達。醫術或可戰勝疾病,但在死亡面前也只能垂首。醫術不僅是技術,也是心術,不可先知,也不可全知,臨牀行醫永遠不能確定,古代的大醫沒有我們今天的技術,我們今天卻依然會有他們的困惑,可是救治病人、戰勝難疾、愛護生命的心術,則古今如一。
「精誠」──精研學問 用心唯誠
所謂「大醫」,並非甚麼神乎其技、聲名顯赫,關鍵在於精誠:「精」是醫術學問的精研,「誠」則是用心唯誠,竭誠於本業與職責。事實上,要稱得上「大醫」,不必從一開始就樹立遠大目標,或欲有功於後世。
成就卓著,人所共欲,但在奠下根基之初,任何人都無法預料未來,當時唯一能把握的只有秉持孤詣,奉獻一己。羅馬非一日建成,一切今日所見之輝煌碩果,起源往往卑微、偶然、不經意,甚至不足為外人道。回首過去差不多 130 年,從香港華人西醫書院到今日之規模,也覺箇中充滿微妙機遇,其鮮為人知的事跡,或未曾思考的觀點,令人不無慨嘆:不單是因為前人如何高明、偉大,而是他們的專注與奉獻,每一步、每一刻,都竭誠付出。港大醫學院於 2016/2017 學年慶祝建校 130 周年,欲藉此機會,細數往事,採擷其中的細節,與廣大讀者分享,以「大醫精誠」這四個字,獻給130 年來見證醫學院成長的諸位前輩以至市民大眾。
時常自問,行醫的目標是甚麼?精誠所至,是為了令人健康,助人幸福。大哲西塞羅(Cicero)說過:「In nothing do men more nearly approach the gods, than in giving health to men.」予人健康就是最接近神明的方式,為甚麼可以這麼說?如果幸福是活着的理由,那麼健康本身就是幸福地活着。
!doctype>新書簡介
書名:大醫精誠──香港醫學發展一百三十年
作者:梁卓偉
出版社: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1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