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準備出發去行石澗時,突然我身邊有兩個男生在追逐。細心一看,發現一個在逃,一個在追打,我感受到追人的怒氣。未幾,追的孩子用膠袋用力一揮,膠袋內的硬物隨即擊中在逃跑男生的頭。
我立即上前分開他們,但他們跑得很快,很快便跑到別處。不過,其他老師也發現了,很快便分開二人了,我把逃跑的人帶走。追打的人仍然很憤怒,老師只好用力捉緊他,孩子也很用力的掙脫,很想追打被我帶走的同學。
被我帶走的男生叫海魚,戴眼鏡的。追的男生則叫飛魚,他們二人本是好朋友,一齊來露營,一齊玩,他們究竟發生什麼衝突?
分開處理孩子的激動情緒
海魚被我用手搭着肩膀帶走,當他感受到安全的時候,我立刻感受到他的憤怒,他劇烈地呼吸,並且大叫他罵我「是垃圾!」然後便哭了出來,彷彿有種屈辱,必須透過大叫來解開。我聆聽他的心聲,不作任何評價,重申他憤怒的來源,確認他的感受,然後便是等待,等待他平復心情的時刻。
幾分鐘後,海魚激動的情緒漸去,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重申:「被飛魚罵我是『是會走的垃圾』,還被他追打,打中頭頂,很痛很痛!」我問他還很嬲嗎?他點點頭。我一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他的情緒變化,當他把話說完,手上傳來他平靜的心境,劇烈的呼吸聲漸漸平穩,我問他心情好一點了嗎?他說是,我便請他到一邊去,暫時不要和飛魚接觸,我也請老師在旁照顧,然後,便去找飛魚,了解他的狀況。
走到飛魚前面,老師仍然在捉緊心情激動的他,他一邊哭,一邊叫囂,說要打海魚。似乎這幾分鐘,老師的安撫,並沒有令他完全冷靜下來。若細心的觀察,他情緒雖然激動,但也沒有用力掙脫老師,也表示他的理性可能還在。
我走過去,向老師暗示讓我來接力處理,我鬆開他,嘗試握着他的手。可是他想趁機跑去打海魚,我立即制止他,並且把他整個人抱起,帶到一個小樹林裏,讓他看不見海魚,然後把他放下,問他:「什麼事讓你如此嬲海魚?」他終於開口回答問題了,他激動的說:「他用夾子夾到我的手指,很痛啊!」。
原來被夾到痛,難怪如此憤怒,我安慰他的說:「夾到哪裏?讓我看看!」他舉高手指給我看,手指上貼着膠布,並說:「你看,這裏本來還有傷的!」我用手輕輕地搓揉他受傷的手指,讓他感覺到被關心,被照顧,讓他從憤怒的情緒,放鬆下來。
同理感受,聆聽想法,不做判斷
面對情緒激動的孩子,同理他的感受,聆聽他的想法,不作任何價值判斷,才能讓孩子冷靜下來。當我同理他憤怒的感受後,他也沒有再要掙脫我,要去追打海魚。他依然很嬲,但暴怒的情緒稍稍下降,想打人的心依舊。
他問我:「為什麼我不能報復?」
我反問他:「還很嬲他嗎?」
他說:「係呀!我要打他!」
我回應他:「不能報復,是因為自校有一條不能打人的生活公約。」道理他當然知道,但要復仇打人的心還在。
他再說:「他還命令我要把大家的餐具清潔好!」原來還被人指令做事,對於有反抗意識的孩子,被命令,心裏自然不好受。
我說:「哦!原來如此!你不喜歡被人命令,對嗎?」
他大叫:「當然啦!」
我已大致掌握他的狀況,我說:「我明白了,知道你為何那麼憤怒了,你要不要和他談談。」我一直觀察他的情況,在這對話中,他願意跟我說明他的想法,表示他在嘗試冷靜下來,理性也慢慢回來了,才向他提出這要求。
他點點頭表示可以,我便握着他的手,帶他去找海魚。
回到營地中央,我請看顧着海魚的老師帶孩子來我這邊,二人面對面站立,我請二人坐下來,以防飛魚突然發難要打人。飛魚看見海魚,心情有點激動,立即罵他及質問他:「點解你要命令我清潔大家的餐具?」
海魚低聲說:「我只是開玩笑。」
飛魚不認同開玩笑這說法:「什麼可能是開玩笑,我還被你夾到手!」
海魚也抵受不了被人責罵,情緒也激動起來,反罵飛魚:「你鬧我係會走的垃圾,我感到屈辱,而且你也有打中我的頭,也很痛!」
互罵讓二人的情緒再次激動,自然反應是保護自己,方法是反罵對方,是很自然的事,這裏有多少道理也說不清的,我請二人不要再互罵了,立即請老師帶走海魚,請飛魚嘗試冷靜下來。
先冷靜,再溝通
我再對飛魚說:「我等你能平靜,能不罵人時,才叫海魚過來談,知道嗎?」
飛魚憤憤不平地說:「傾又有咩用?我只想報仇!」
我說:「我知道你很嬲,但生活公約是不能打人,或用暴力的語言罵人的,我是老師,我不能讓你們打架或互罵。現在,請你冷靜,我願意等你的。」
他知道我決心不會讓他打海魚,也就沉默下來,班導師也在一旁,關心和陪伴他。
10分鐘過後,我問飛魚:「我可以請海魚過來嗎?」
他點點頭,表示可以
我重申:「請你不要再罵他,可以嗎?」
他再次點頭。
當海魚再次坐在他對面時,我感到氣氛有所改善。
我開場說:「飛魚表示海魚命令他的話,令他很不開心!」
飛魚有點激動的接着說:「被人命令,我感到很屈辱,而且你還把我夾到很痛。」
飛魚哭着說出來,憤怒還是有,但已沒有罵人,轉而表達感受。
我分別聽過飛魚和海魚的版本,知道飛魚漏掉了些重要情節。便說:「我知道中間還有些情節發生,請海魚補充他的說法。」
海魚平靜的說:「你拿着夾子,衝過來要打我,一邊追,一邊罵我是『會跑的垃圾』,我為了保護自己,便用力捉住那個夾子,我不知道夾到你的手指。後來你用夾子打我的頭,我也很痛呢!」
飛魚辯解的說:「我沒有用夾子打你。」
明瞭緣由,恢復情誼
後來的事,我都看見的,於是我補充說:「飛魚是用膠袋打中海魚的,而膠袋內有硬物,所以飛魚確實沒有用夾子打海魚,但飛魚也真的有打中海魚。」
這次二人雖然都在辯護自己,但也沒有再罵人,情況大幅改善。事情經過也已很清楚了,感受也表達過了,大家都聽到了。
我分別面向二人,問:「你認為自己那裏有做錯的地方嗎?」他們也表達了不對的地方。
我追問二人:「那現在怎麼辧?」我沒有要求他們互相道歉,是希望他們從心底明白,自己是如何令人身心受傷。
海魚:「我要跟你一起去石澗,先讓心情平復一些。」我表示這是很好的提議。
飛魚:「我不知道。」
我停頓了一會,讓大家也一起想一想。
最後,我向二人說出我的期望:「現在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怎樣令對方不開心,我知道你們本來是兄弟,感情很好,我希望你們二人能回復兄弟的情誼,能好好和解。飛魚請留在營地,收拾營具,我們行石澗回來,也快要離開這裏了,我到時再找你們。」
經過這次對話,二人稍為分開一段時間,海魚行完石澗回來後,他們二人已回復原有說有笑的關係了。
在回程的船上,我問他們現在可以和解了嗎?他們也立即向對方道歉,恢復本來就很好的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