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10月8日在瑞典斯德哥爾摩正式揭曉。生於匈牙利裔猶太人家庭,現年77歲的著名美國詩人露伊思·葛綠珂(有音譯作格呂克)(Louise Glück)摘下本屆桂冠。其實她的文學成就,早已得到肯定。在1993年,已獲得了普立茲獎和國家圖書獎,兩個在美國很有地位的獎項;同年,她還獲得最佳美國詩歌選集的編輯榮譽。她的榮譽還包括2001年的博林根詩歌獎(Bollingen Prize for Poetry),2008年的華萊士·史蒂文斯獎(Wallace Stevens Award)和2015年的國家人文獎(National Humanities Medal)。2016年,她更獲得了美國前總統奧巴馬頒發國家人文科學獎章。
露伊思·葛綠珂的輝煌文學成就,令她成為耶魯大學的英語客座教授和露思格蘭斯學院的駐院作家。(Professor (Adjunct) of English, Rosenkranz Writer-in-Residence)葛綠珂在1968年的處女作《頭生子》(Firstborn)出版後,很快便被公認為美國當代文學中最傑出的詩人之一。她成名作是《野鳶尾》(The Wild Iris),她以法國奉為國花的鳶尾花 (Iris) 作書名,相信還有其他意義。相傳鳶尾花的名字來源於彩虹,在很久以前,一個亡國君躲避敵國軍隊的追殺,到了一個河邊已經走投無路,這時一道彩虹從河面升起,河水也漸漸下降,讓這國王過河逃避了敵人的追殺,當彩虹消失時河邊長滿了鳶尾花,所以鳶尾花就有希望的意義。這與經典電影《亂世佳人》最後一幕的最後一句話:明天另一番光景 (Tomorrow is another day),很正面,也貫徹她在書中其他的詠物詩,用突顯矛盾的寫法,甚至離開主題去寫野芝麻、雪花蓮。她在《雪花蓮》詩中不寫「你知道什麼是冬天,那麼絕望對你應該有意義」,反而用一個逆向思維去抽離自己,用認知去反思世界、生存和人性的問題,她寫的是「你知道什麼是絕望,那麼冬天對你應該有意義」。
瑞典文學院給她的評價是「準確地傳達,普世存在樸素無華的美」。從她的詩集中可體驗生存帶來生活的痛苦,涉及死亡,童年和家庭生活等主題。她還從希臘神話中經常是背叛的受害者那些人的體驗去汲取靈感,豐富自己詩作的內涵。瑞典文學院說,她2006年的詩集《阿韋爾諾》(Averno)更是「精湛的詩集,是對波瑟芬妮(Persephone)在死神黑帝斯(Hades)被囚禁後陷入地獄的神話,有遠見的詮釋」。諾貝爾獎委員會主席安德斯·奧爾森(Anders Olsson)也讚揚了詩人「坦率而毫不妥協」的聲音。而外間學人對葛綠珂的詩也有這樣的評論:「長於對心理隱微之處的把握,早期作品具有很強的自傳性,後來的作品則通過人神對質,以及對神話人物的心理分析,導向人的存在根本問題,愛、死亡、生命和毀滅。」
葛綠珂,她詩作有前瞻性,擅長用簡樸文字去引導讀者思考當中深邃的生存矛盾,充滿近乎悖論的魅力。大家看看她成名作《野鳶尾》(The Wild Iris)其中三首詩:
"Lamium"
This is how you live when you have a cold heart.
As I do: in shadows, trailing over cool rock,
Under the great maple trees
You and the others who think
you live for truth and, by extension, love
All that is cold
《野芝麻》譯文:相濡
當你心冷時你就這樣的活着
像我,在陰影中,蔓生於涼寞的岩石上
龐大的楓樹林下
你和其他人都以為
為真理而活,繼而為愛
那一切都是冷的
冬天過後生命的回歸,絕望不絕
另外一首詩歌〈雪花蓮〉("Snowdrops")便描述了冬天過後生命的回歸,絕望不絕:
"Snowdrops"
Do you know what I was, how I lived? You know
what despair is; then
winter should have meaning for you.
I did not expect to survive,
earth suppressing me. I didn’t expect
to waken again, to feel
in damp earth my body
able to respond again, remembering
after so long how to open again
in the cold light
of earliest spring—
afraid, yes, but among you again
crying yes risk joy
in the raw wind of the new world.
《雪花蓮》譯文:燕語
你知我是誰,如何活下來,你懂的
什麼是絕望
嚴冬對你的意義
沒想過倖存
大地把我壓,沒想過蘇醒
在潮濕的泥濘裏
我又有了知覺,從久違的記憶中
記起在冷光的早春下再開花
害怕,是的
但想起和你們再走一起
呼喊,是驚,是喜
在新天地裏那原始野性之風中
還有一首寫童年的回憶,詩中的主人翁很愛父親,也許是生活的壓力,令人忘記了愛,詩中人卻感受不到父愛,為生存而活着的人是不是就會這樣呢?人生就是充滿着矛盾。
"First Memory"
Long ago, I was wounded. I lived
to revenge myself
against my father, not
for what he was-
for what I was: from the beginning of time,
in childhood, I thought
that pain meant
I was not loved.
It meant I loved.
《第一份記憶》譯文:芭莉
從前我受過傷,活着
為了自己
向父復仇,不為
他是誰
而為我是誰:從一開始,
自年幼時我已認定
那份傷痛表明
我沒人愛
只訴說我曾愛過
中國人寫詩,真的是當作飯後甜品好了
相濡寫新舊詩也寫了幾十年,也特別喜歡用最簡約的詞藻和句子去寫詩。寫新詩時很少寫太長的句子和會盡量避開用典故,也很少寫超過50句子的詩,這是考驗自己駕御文字的能力,真是苦中作樂。所以,作為一個詩人去看以上桂冠詩人露伊思·葛綠珂的三首詩,真的很佩服,我學習了。露伊思·葛綠珂的詩用字極為精煉,這是她的強項,畢竟她是一個在精英中精英的耶魯大學裏擔任英語客座教授。
她的詩正如評審們說「非常簡樸無華」,每句句子不長,用字淺白,不用高深的古典的詞語,也少用典(牽涉希臘神話的詩例外),但閱讀後總叫人掩卷深思。她的詩如中國的五言絕詩,以20個字,在平仄的格律下,去表達自己對人生或生活的驗會,用字簡樸無華,更加精煉。例如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孟浩然的《春曉》(春眠不覺曉)、王維的《相思》(紅豆生南國)、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白日依山盡)、賈島的《劍客》(十年磨一劍)等,卻可以留芳千古,這是詩歌吸引人的地方。
最後,相濡想一提的是,歐美人重視文化精神上的影響力,現代的詩人,他們都有機會出自己的詩集,甚至得到諾貝爾文學獎;但中國自古至今的詩人不少,影響後世的也很多,但幾多個在生時已有自己的詩集行世,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神蘇軾等,他们的詩享負盛名,卻不能以詩名而得温飽,還是一世宦海浮沉,奔波。其他很多詩人都是潦倒失落,為生活而奔波勞碌,不餓死已是萬幸了。而今中國人寫詩,真的是當作飯後甜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