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外另一番風景——歐陽偉豪

收到電視台邀請在節目上談粗口語法,我也考慮了59秒。Ben Sir道。那剩下1秒作甚?當然是答應啦。
周一的早晨,當大家忙着追巴士、逼地鐵時,他單肩背着一個小背囊,不慌不忙走進「西裝友」出入的咖啡廳,白色 T-shirt 在陽光下顯得更為耀眼,指尖托一下眼鏡,順勢揚手打個招呼:「Hi!」 他就是平日電視上跟大家學是學非的歐陽偉豪博士,人稱 Ben Sir。這天他放下平日的西裝革履,以一身休閒裝束示人,簡單講講港式廣東話。
從2005年的《小TEEN地》開始,Ben Sir 投身幕前,到2006年的《最緊要正字》,中大中文系傾力支持,Ben Sir 講解粵語正音的形象亦因此為廣大觀眾所熟悉。(灼見名家圖片)
從2005年的《小TEEN地》開始,Ben Sir 投身幕前,到2006年的《最緊要正字》,中大中文系傾力支持,Ben Sir 講解粵語正音的形象亦因此為廣大觀眾所熟悉。(灼見名家圖片)

影視新星:鋌而走險講粗口 為博觀眾一笑

Ben Sir 從節目的學術嘉賓到擔正任綜藝節目主持,冒險選擇談粗口文化使他一炮而紅。「粗口是語言不可劃缺的一部分,無可避免。既然是必然存在,談及時也不別過分美化或魔化,平常心就好。」每種語言總有幾個字來負責宣洩最高漲的情緒,響亮之餘,Ben Sir 指粵語粗口的五位將軍更是「全職員工」,沒人替班,年終無休;語法上,更可跟「鬼」字互換,生動有趣。
日常講粗口也要顧及場合,更何況在電視?Ben Sir 偏喜歡逆難而上,猶如玩火踩鋼線。七十二變的Ben Sir 在把握內容尺度也叫 Ben Sir 費煞心思。「處理話題要格外小心,尤其是這五位殺傷力強,不能掉以輕心。我準備時需反覆感受和揣摩觀眾會在哪些地方反感,要掌握這個臨界點,才能將這些知識把玩股掌之中,學到野又不失趣味(寓學習於娛樂)。」

俏皮講師:學術新定義——雅俗共賞

大家不要忘記 Ben Sir 的另一個身份——大學講師。他開設的「追踪粵語」屬於通識教育類課程,全部學生皆可修讀。要讓醫科生學語法?讓工程師學語言流變?這些讓其他老師頭疼的問題,在 Ben Sir 手中確實如魚得水。原來平日課堂上的 Ben Sir 也不忌諱跟學生探討各種詞句的語法,粗口自然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最着迷的一環,可說是訓練有素,駕輕就熟。
無論電視前後,Ben Sir 一直廣受學生歡迎。(Ben Sir Facebook 圖片)
無論電視前後,Ben Sir 一直廣受學生歡迎。(Ben Sir Facebook 圖片)
敢於出位挑戰,必定斬獲不少粉絲,但躲不了流言蜚語。Ben Sir有這樣回應:「既然知道自己在做對的事情,何必理會批評?學術與否,看你怎麼定義,學術可以局限於象牙塔裏的學術研究,也可以是知識轉化(knowledge transfer)及傳播。」既然前者不缺人才,後者人丁單薄,Ben Sir 毅然選擇後者,勢必做到街頭巷尾,無人不曉。面對同行嗤之以鼻,Ben Sir道:「不服的話,要不交換角色,調轉做咯(倒過來咯)?我沒問題呀!」眉宇間更有種得戚(得意),不拘小節,頗有星爺的韻味。
從晦澀難懂到淺顯易明,過程不比發表學術論文容易,可謂有苦自己知。什麼苦?大概是電視上18秒的宣傳片,實際上拍了四個多小時。「四個鐘呀!大佬!」Ben Sir 激動拍案。「不過多拍些鏡頭也是為了方便後期剪接,最後效果如此出色也要多謝電視台的配合,都係個句,要對得住時段,要對得住觀眾!」日子有功,問及會否發展棟篤笑,Ben Sir 戲言:「可能為了香港人的需要,我會被動地填補黃子華的位置。」
眼前嚴肅又詼諧的百變 Ben Sir,搞笑又食腦,嚴肅夾抵死。(灼見名家圖片)
眼前嚴肅又詼諧的百變 Ben Sir,搞笑又食腦,嚴肅夾抵死。(灼見名家圖片)

撐粵先鋒:時勢造英雄​ ​迎來拯救母語契機

追朔撐粵語行動的歷史,可談到2010廣州的撐粵語行動,觸發 Ben Sir 落手落腳來撐粵語。穗港語言同根,雖花開兩地,卻仍相依為命,甚至唇亡齒寒。遠在兩地矛盾愈演愈烈之前,一些有經驗的傳媒和文化界人士已洞悉這場風暴的來臨,Ben Sir 當時獲明窗出版社邀請出版了《撑廣東話》,視為對廣州撐粵語行動的回應,也是港人保衛粵語意識的開端。
2010年6月-8月,廣州市民不滿政府進一步壓縮粵語空間,將廣州電視台頻道的主要播音從粵語改為普通話的提案發布後,引發部分年輕人多次上街,發起「撐粵語」行動,可惜遭官方壓制,「推普廢粵」之爭不了了之。(資料來源:池偉添(2015)。粵語的政治。文化研究@嶺南,46。)(網絡圖片)
2010年6月-8月,廣州市民不滿政府進一步壓縮粵語空間,將廣州電視台頻道的主要播音從粵語改為普通話的提案發布後,引發部分年輕人多次上街,發起「撐粵語」行動,可惜遭官方壓制,「推普廢粵」之爭不了了之。(資料來源:池偉添(2015)。粵語的政治。文化研究@嶺南,46。)(網絡圖片)
回顧幾年成效,Ben Sir 謙稱不能歸功自己,而要歸功時勢。他指從反國教行動開始,香港的本土意識日趨濃厚,大家開始從自身出發,考慮自決的問題,從日常的政治口號可見,「自己香港自己救」,「我要真普選」等等。Ben Sir 指自己真正找一撐粵更是乘2014的雨傘運動之勢。隨本土情緒日益高漲,母語便是承載了宣洩這些情緒的職責,其價值也不僅限於大家隨口講講,也成為喚起大家關注的契機。
要談最到肉(直接、深刻)的行動,莫過於 Ben Sir 用粵語入文寫租契。「既然租契可以,那在公開考試書寫粵語又會如何呢?」雖然只是一個突發奇想,但 Ben Sir 也沒有就此打住。他坦言自己曾呼籲一些大學生不妨大膽試探考評局對粵語入文的底線。「大學生再考無包袱,大家的嘗試變相要考評局表態:到底方言可否入文?入文又要扣多少分?怎麼衡量?如果考試低分,反映粵語受到一定壓抑,如果考試高分,更是證明母語書寫能被接受,何樂而不為?這些都是我們等待的答案,然而考評局一直立場不明,也鮮有學生敢於挑戰。」
Ben Sir 一改以書面語書寫法律文件的慣例,大膽以粵語入文立租契,加上英文對照,具法律效用,彰顯粵語的合法地位,獲不少網友點贊和應。(Ben Sir Facebook 圖片)
Ben Sir 一改以書面語書寫法律文件的慣例,大膽以粵語入文立租契,加上英文對照,具法律效用,彰顯粵語的合法地位,獲不少網友點贊和應。(Ben Sir Facebook 圖片)

多重身份反成制肘 學語言明辨登堂與入室

能者多勞,Ben Sir 身兼多職,撐廣東話是不是變得事半功倍?筆者問。Ben Sir反而覺得這麼多的身份讓他覺得有些綁手綁腳。隨着知名度提高,現在也要變得謹言慎行。「起初也只是在 Facebook 上『自 high』(自我陶醉)一下,或者發一下牢騷。從2014年開始,我確實有意在 Facebook 上多滲透一些關於語言偽術的語法分析,間中(偶爾)來抽水(調侃),觀眾共鳴感更強。但事實上,我更希望兩者能被分開討論,撇除兩者的互相影響,這樣更為直接和深刻。」
回歸到語言,工具本質不變。筆者請教 Ben Sir,既然本質不變,時下港人講普通話拒諸門外是大義還是不智?Ben Sir 指語言就像朋友,親疏有別。「有些朋友可招呼他們在院子BBQ(燒烤)同樂便可,不必『登堂』;即使『登堂』,也不必『入室』。這些都取決個人的分配擺位,不用一味排外,也不用盲目追捧。若作工具而言,多學一門語言不會是劣勢,北望神州,遍地商機,識少(少懂)兩句實在不行。畢竟語言是民族情緒的承載,當我們不喜歡一個民族,很自然會順帶討厭其語言,無可厚非。無奈懂得冷靜下來,懂得分辨『登堂』和『入室』的人,少之又少。」
「收到電視台邀請在節目上談粗口語法,我也考慮了59秒。」Ben Sir道。那剩下1秒作甚?當然是答應啦!(灼見名家圖片)
「收到電視台邀請在節目上談粗口語法,我也考慮了59秒。」Ben Sir道。那剩下1秒作甚?當然是答應啦!(灼見名家圖片)
聽到自己的新節目反響甚好,Ben Sir 固然高興,不枉自己與台前幕後絞盡腦汁。陽光灑在 Ben Sir 的頭髮上,銀絲若隱若現,本以為百變的 Ben Sir 要以一個憂鬱的姿態來結束這次訪問,誰知他說:「以後都係玩野,唔會正經架啦!(以後也是詼諧搞怪,不會走正經路線的)」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