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國書法家協會終身名譽主席沈鵬老先生辭世,書壇中有人悼念,亦有人不以為然,說現今中國流行的醜書是沈老帶出來的風氣,寫傳統派書法的大家更覺得沈老是始作俑者。相濡不才,略抒拙見。
很多書法家對寫醜書的書法大家,以及一些混水摸魚以書法作幌子去表演所謂書法,譁眾取寵的人大加口諫筆伐。混水摸魚的人不值一提,但書法大家以醜書示人則可探討一下。外行人只看熱鬧的心態也不提了,那麼,所謂內行人看門道,而門道的標準就離不開傳統的筆法、結構、章法和墨法等,以歷代書法大家的示範作為標準立據點,否則,難以服人,是不?相信大家都會同意這據點,這也是時至今天,書法老師還是叫學習書法的人先臨碑帖的底因。
書法美學 因人而異
拙見認為,評論書法美醜時也先清楚書、法和書法的定義。書,箸於竹帛謂之書;法,當時認同的書寫規範。《中國書法大辭典》說書法的義定:「藉助於漢字的書寫以表達作者精神美的藝術」,亦即是利用可讀的書法及作品的構圖(章法)帶引讀者去了解書家的思想和藝術的美。什麼是美或醜,那就真的難講了。
美的相反是醜。寫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的王羲之,他的啟蒙老師衛夫人評論王字時,說「遒媚迫人」,真的可圈可點。唐張懷瓘也説:「逸少(王羲之)草有女郎材,無丈夫氣。」連唐代韓愈也說:「羲之俗書趁姿媚。」這「媚」字絕對是貶詞。王寫《蘭亭集序》,用鼠鬚筆,不藏鋒入筆,形成很多字的起筆出現牽絲,真有點如女子搔手弄姿的媚態。如果說書法的媚態是醜的話,那麼,王羲之的字便是東晉的醜書了。
米芾最初在《寶晉英光集》都說,「顏(顏真卿)柳(柳公權)挑踢,乃後世醜怪惡札之祖,從此古法盪無遺矣。」若用米芾的批評作準的話,顏柳的字也是唐朝的醜書。到宋朝,寫天下第三行書《寒食帖》的蘇東坡,也被亦師亦友的黃山谷嘲其字為石壓蛤蟆;而蘇東坡也說黃山谷的字如樹梢掛蛇。用蘇黃說法,蘇黃都是寫醜書。
明朝以吳門四大家的書畫為代表,而明末的徐渭,有「名不出越中」之譏,越中以外的地方無人認識和欣賞徐渭。在他死後,徐的書畫才被人有驚豔之感。明末清初的傅山,他更提出「寧出毋巧,寧醜毋媚」,如果拙為醜,傅山寫醜書了。到清朝,揚州八怪的金農漆書、鄭板橋的板橋體,一樣有書家說醜,但內行的知道要寫出他倆的神韻,好難。
作品可讀 方為書法
以上可見,每朝代都有人說一些書法大家寫醜書。其實只要被評為寫醜書的書法大家,他們的字都被讀到,也見到書、法和書法的含義,那便是書法作品,美醜是見仁見智問題而已。那些完全讀不出字的作品,不論美與醜,只能說以書法筆墨作畫吧,不算書法。這也是現今中國書法家協會主席孫曉雲女史所說純藝術,不應作書法去評論其美與醜。相濡很同意孫主席這一看法,從以上提到許多書法大家都被時人或後人說美醜,大家還是對今天有意創新的書法家各抒己見好了。
最後,回頭一說,沈鵬老主席提出開放甚至創新書法的想法是很有前瞻性的,只要書法仍有書(讀得出的文字)、法(傳承的規範)可循,內容有文字傳達筆者思想的功能才是。若所有書家「只入不出」書法,書法便失去活力了,大家就看不到金農、鄭板橋在書法上的出破,也看不到章草,隸草的石門頌、竹簡書體、好太王碑的奇趣,爨寶子的八面出刀等極具創意的書法了。遺憾的是,有些人不學傳統書法而胡亂借書法創新之名,作小丑般的行為去糟蹋書法和紙筆墨,這些人的表演行為,不但令不懂書法的人所鄙視,令書法界蒙羞,更令想學習書法的人卻步,書畫界應該齊聲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