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藝術節第一屆開始時,我便買票去看,而且一直年年捧場,不經不覺來到今年第45屆。香港藝術節現在規模愈辦愈大,可是看到傳媒刊登評論卻愈來愈少。我這個長期客戶兼自由寫作人,來個消費報告,權充觀眾一份回饋。
先提首次來香港演出的國家之節目:
廣納世界表演團隊
埃及Temple Independent Theatre演出的《The Last Supper》,講富商請了高官來吃晚餐,兩人盲目保皇,亂罵美國及其歐洲盟國,而其太太與妹妹,及其兒女卻崇尚歐美生活文化,不時往巴黎、倫敦購買名牌貨。
那對年青寶貝兒女,乃千金少爺,飯來張口、好食懶做,電子遊戲機不離手,視家裡四、五位傭人如奴隸,呼呼喝喝。該劇展露開羅富商家人腐敗生活,而年青一代貪圖享樂,不知進取,而內容又不時諷刺獨裁政治,國家與社會領袖如舊式家長,既離地亦脫節。綜合而言,全劇針對時弊,相當到肉。
我更欣賞其製作方式,像香港電視綜藝節目《歡樂今宵》的趣劇環節般,編導演和所有工作人員都不雕鑿,表達手法近乎天馬行空,甚至荒誕。他們來自伊斯蘭國家,竟然捧隻豬頭出來放在飯桌上,該劇團如此玩弄禁忌,認真夠膽,那真作反了,我認為,這可能比較讓男女裸體出場還震撼。
非洲伊斯蘭國家劇團今年已來到香港演出,那麼明年會否有中東阿拉伯劇團來香港呢?我期待。
過去兩、三年,藝術節邀請南美洲、非洲樂團、歌手來演出,都令全場觀眾起舞。今年又作突破,從歐洲火藥庫,邀請到Serbia塞爾維亞Emir Kusturica & the No Smoking Orchestra樂隊來港。
該樂隊領隊、結他手Emir Kusturica,亦是電影導演(拍過《爸爸離家上班去》等四、五部電影),演奏純熟,卻無造出精采和令人興奮樂句,可是他能令全場觀眾起立,並忘形跳舞。那晚幾十位女士還興奮到走上舞台,其哄動情況,在文化中心音樂廳可能從未出現過。演奏不那麼動聽,隊員也沒甚麼魅力,是甚麼能令觀眾瘋狂呢?真要音樂內行人解我疑惑。莫非香港現時生活壓力大,觀眾都趁熱鬧音樂來讓抑壓在心的鬱悶大爆發!?
世紀香港 向藝術家致敬
今年藝術節亦膽大,邀請女子爵士樂團Terri Lynn Carrington來香港演出,她在台上說,30年前曾跟Miles Davis與Wayne Shorter來過香港在《Live Under the Sky》演出,當晚在伊館我亦是座上客。相隔30年,我再看她表演,奇妙。
在爵士樂圈,原來有性別歧視這回事,Terri當鼓手,組成九人樂團,七位女性,其中包括吹saxphone和吹trumpet的,而女鋼琴手更來自台灣,確打破規律。可是由鼓手當領班畢竟非樂團妙著,精采樂句誰人來創作、樂段由誰來發展呢?而全個樂章,又由誰人來組合呢?總不能由鼓手來話事吧!
由女鼓手領班的女爵士樂圈,世間少有,我可以聽到,寫段文字作記。
《世紀‧香港》乃藝術節特約節目。多位作曲家聯手,結合多個樂團、合唱團,還找來南音與客家山歌手,連同錄像、舞蹈員,向香港作家(馬覺、馬朗、也斯、崑南、戴天、劉以鬯等等)致敬。如此節目,早應該要有,到今年,由藝術節與陳慶恩領頭來做,總算行出一步。推崇香港文學家的演藝節目,起碼要多做一、兩次,才生產出結實成果,希望會再有團體接力來做。
去看張軍的崑劇《春江花月夜》是因為導演李小平,我看過他的《百年戲樓》與《孟小冬》,對他信心十足,果然今回亦有驚喜。羅周編劇,憑著一首「孤篇壓全唐」的詩,想像出一個超時空故事來,可比美《牡丹亭》,實在不錯。張軍作為台柱,和所有配搭演員,都表演恰當。我最贊賞是舞台佈景、美術、音樂、燈光等,都符合現代劇場美學。以前傳統劇場所有老土成份,都不再出現,這或許與導演李小平有關,怪不得他成為當今海峽兩岸常被邀請的戲曲導演。
劇作品不似預期
近年,我留意電影導演Ken Loach的作品,看過他的《Jimmy’s Hall》,對愛爾蘭歷史和政治有了解和興趣,因此我去看《The Beauty Queen of Leenane》(麗南小姐)這部話劇。該部於1996年首演並在當時奪得紐約百老匯4個Tony Awards的話劇,相隔21年在今天才看到,震撼程度當然已減弱。故事內容講愛爾蘭經濟不景,社交生活苦悶,我覺得略為單薄,因為我看愛爾蘭電影已知道,《Sing Street》有在香港上映,戲名改為《初戀無限jam》。整部話劇演出還算中規中矩,深刻的是女演員Marie Mullen,於1996年初演時飾女兒,而在2017年則演母親,至於女導演Garry Hynes,在首演和今天版本,皆由她負責。
印象中,挪威劇團亦是第一次來到香港演出,我尊敬易卜生,愛屋及烏,所以挪威劇團便去捧場,怎知看《Shadows》這個多媒體舞台作品,慘遭中伏,四位老演員在舞台上大部份時間坐著,間中起身行幾步,卻從頭到一尾不發一言。說話的是幾個小孩,通過錄像,在蠶蛹狀的屏幕,只出現頭部,講幾句重複又重複的話。對如此堅持的作品,我存而不論。我將之歸入觀劇經歷名單裡,看過便算。
捷克歌劇也可能屬首次來港演出,因此我抱開眼界態度去看該現代作品《The Makropulos Case》。一如所料,這部1926年現代歌劇不重視音樂旋律,因此沒有歌曲動聽,我早接受這特點,然而想不到的是,故事相當複雜,看到我一頭霧水。現代作品難明,我相當習慣,但我期待舞台表演新鮮有趣,可惜我希望落空,祈求下次不再中伏。
舞蹈演出中規中矩
今年看了兩場舞蹈,都算滿意。看巴伐利亞國家芭蕾舞團二團,得以欣賞那傳奇作品《The Triadic Ballet》(1922),滿足。該舞蹈重點是角色造型,彷玩偶、扯線木偶、假人,富德國包浩斯設計況味。相信不會有另一舞蹈,由舞蹈員來演繹包浩斯設計,能看到,畢竟又豐富了我的觀藝資歷。
加拿大Montreal創出Cirque du Soleil太陽劇團和爵士音樂節,聞名世界,然而該城市也想推動其現代舞團,我認為要它揚名國際,頗為困難,因為對手實在太多,光是鄰近紐約,便起碼有六個實力強勁現代舞團,bjm(Les Ballets Jazz de Montreal)很聰明強調jazz這個字,令該個藝團擴大涵義。它廣納五湖四海舞者,如此走向,作品內容隨之多元化,有利闖出新天地。當晚節目,包容混雜,表現熙熙攘攘都市生活、演繹Philip Glass簡約音樂、跳出古巴舞曲,完全不拘泥於古老思想,充份反映加拿大這個法語城市活潑自由特色,願與世界各地文化連接上。
現代舞其中一條出路是擴大身體可能性,而bjm舞蹈員普遍健碩,可以做高難度雜技動作,他們朝該路向發展,似乎也可行。當晚節目長1小時45分,演出短小精采,總算中規中矩。
總括而言,我的2017香港藝術節,沒有驚喜。要我提出甚麼要求,我祈望有新派的歐洲劇團來演出。此外,外國藝團可以不只來表演便算,如能與本土藝人合作,產生火花,作出藝術貢獻,那便可增加意義和價值。
!doc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