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建源:未來五年教育施政前瞻

葉建源議員認為我們身處於變化急速的時代,很多人感到焦慮,教育界也不例外。所以他提出一些建議改變現狀。

編按:公民實踐培育基金於2017年12月2日舉辦名為「香港中小學教育:今後的方向」論壇,講者包括立法會議員(教育界)葉建源、香港大學教育學院榮休教授程介明教授、香港中學校長會主席李雪英校長、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高級講師陳惜姿和香港兆基創意書院通識科教師廖思銘,五位講者從不同角度審視現今香港中小學教育的問題,以及討論今後發展的方向。此篇為葉建源議員當天的演講,全文如下:

謝謝各位!我們教育界有無窮無盡的問題。剛才廖思銘老師提及今天討論的題目,我有同樣的感受。“Are we on the right track?”,究竟是誰的“right track”(合適的出路)?。教育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當我們討論教育的時候,其實我們在討論生命。我們討論整個生命,即是你看到小朋友,例如是自己的子女,小時候選擇閱讀什麼課本,報讀什麼學校,修讀什麼科目。大部分的人未必可以選擇,但是一定要選擇的話,可能自己因為環保主義者,就會想入讀自然學校。我為我子女,在他們懂得選擇前,幫他們選擇。如果是為了高度競爭力的話,要入讀哈佛大學,所以要鋪這條道路。每個人可能有不同的想法,我們很難將全世界的人劃一一種想法,所以符合“right track”是很難的事,我們難以界定什麼是“right track”,所以另類學校很重要,因為必須給學生不同選擇。

大家知不知道高等院校放榜,自資院校收生人數持續下跌?因為年輕人的人口減少中。記者問我問題,問有些院校的收生人數愈來愈少。比如說有一間書院上年收13個學生,今年只收6個,人數持續下跌,書院能夠繼續存在嗎?這間是能仁書院,一間佛教書院,宗旨是做佛教教育,只收6個學生,你覺得它應該倒閉,還是繼續辦學?如果資源上有條件的話,繼續辦學很合理,因為辦學者本身都有其辦學理念。辦學者有不同的理念,學生的家長都有不同的想法。大家在社會找到不同的位置,這是最好的。但問題是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機會去選擇,在教育制度當中能夠有選擇條件的,一是你有錢,一是你有其他特別因素,或者你有相符的宗教信仰。於是中小學是否“on the right track?”,我們討論整個教育制度。

我們活在焦慮中

我作為議員,討論大多數人的學習情況。我們身處於變化急速的時代,很多人感到焦慮。現在是充滿恐懼、焦慮的年代,很多家長都會上網,上網到「王國」留言板,於是看到別人的小朋友會選某些好東西,發現自己的小朋友沒有,於是跟風。其實這種互相比較、追逐時代的變化,我們真的不知所措。於是大家在焦慮的情況下處理。所以我們要「贏在起跑線」。「贏在起跑線」其實是內地的說法,大約十多年前傳入香港。這種內地成年人的焦慮,傳到香港,香港對這種焦慮很認同。於是大家驅趕自己的小朋友,由胎兒開始,在起跑線成功。我們正面對這種情況,研究怎樣處理。家長很困惑,辦學者很困惑。我們的決策者也很困惑,怎樣在整個世界的兢爭中取得勝利。高等教育界對排行榜的焦慮,其實也非常嚴重。這些焦慮某程度上統治了我們的行為。

我們現在在整個教育制度當中,我就做了一本小冊子。因為我在立法會制定政策,不能夠純粹從抽象的環境討論抽象的東西,所以必須歸根究柢討論政策身上。小冊子是我編寫的《教育政策前瞻》,用很大的野心去寫,但結果有很大的落差。希望大家給予意見,我會繼續完善這份前瞻。

我的看法與剛才的講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角度未必完全相同。教育改革在2000年,我們很想為下一代做很多事情,但是做法過程中有很多轉變,而這些轉變是沒法解釋的。事情變了質,下一代就承受痛苦。TSA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全日制是另一個現今家長很困惑的例子。全日制當年覺得是一件很偉大的事,甚至要增加每一班人數,都要做到全日制。當年梁錦松認為全日制有助學生全人發展。不過現在全日制變成全面壓逼的狀況。這個過程其實是不自覺地轉變了,我們當中有決策者的轉變。除了決策者的轉變,我覺得冥冥之中我們某些的機制中,發生這些轉變,這稱為「文化」。我們的社會文化,會產生一大堆現象,包括剛才我說的社會焦慮。這個焦慮令我們各自去想辦法,比如說在我的《教育政策前瞻》裏,提出了一個思路,整個香港應該怎樣做。有一個焦點就是將廖思銘老師所說的另類教育,轉移到主流教育,因為大部份的市民和他們的子女都在主流教育。主流教育做的不好,其實整個社會蒙受一個很大的災難。怎樣做好?要將過去十多年的狀況,稍為安定下來。我覺得我們的過去第一因為人口的變動非常厲害,但政策上不處理,結果任由人口變動。我用一個比喻就是外面的氣流變化非常大,飛機的設計沒辦法調整,於是整架飛機隨着氣流急速地擺動,飛機裏的乘客感到不適。飛機設計應該能夠因外面的氣流而調整,利用不同的槓杆令飛機繼續操作。但過去的十多來的教育制度沒有一調整,結果令教育界感到焦慮。

我的感受可能比李雪英校長更強,因為我在教育學院授課一段時間。我授課時要做校長培訓,我第一年做校長培訓時,我很興奮,我要培訓多位校長,校長要帶領教育界進步。我首先將他們按地區分組,方便互相合作。第一年課程後,校長覺得滿意,組裏氣氛良好,互相學習。大約2003年,校長認為不要按地區分組,這樣做無法交流,因為同區的學校就是敵人,與它們爭取收錄學生,怎可以把好的主意給敵人分享?2003年後,教育生態改變了,不論老師和校長,都充滿生存的焦慮,而不是怎樣教好學生。2003年,程介明教授帶領教改後,提出「樂善勇敢」口號,結果開始教改後的幾年,學校真的討論樂善勇敢。校長一起討論怎樣令學生更有創意。但接着幾年,校長星期六卻銷聲匿跡,因為要去招生,而且不再討論高遠的理想,招生是個最重要的問題。現在學校和家長都變得焦慮。不討論梁振英的五年,因為這五年對教育界來說很悲壯。

要穩定教育制度

到了今年,仍然沿着同樣的方向走。所以我這幾年主張怎樣把教育這架飛機穩定下來?這點相對容易去做,只要政府投放金錢就可以。所以林鄭月娥的36億教育開支,我們教育界是歡迎的,因為這些開支是解決教師的編制,解決年輕合約老師入職的可能性,解決高等教育學生的學債問題,這些都是基本的東西。這些基本東西在我的教育前瞻裏策略的第一階段,把教育問題安定下來。安定下來的方法,只要將資源放在恰當的地方,就容易處理。第二個階段(持續發展),如果要做就困難得多。我覺得第一階段還未完成,但政府已經開始收手,我希望它不要收手。如果政府的工作能夠做好,教育就好得多。

第二個階段就是說素質。素質有很多方面,現在不能詳說。回應剛才李雪英校長,集中討論學校分層的問題。在我的教育前瞻中,政府有一個重要的責任,能否做好公共教育系統?不同的人會有自己的想法,比如開辦自然學校。政府應該為大部分的人做好公共教育,這個非常重要。但是2002年後,我們的教育決策者有意地壓抑公共教育,變成次要。

葉建源的《教育政策前瞻》的實施策略分兩個階段:穩定教育制度和教育持續發展。
葉建源的《教育政策前瞻》的實施策略分兩個階段:穩定教育制度和教育持續發展。

直資學校的霸權

2002年發生什麼事?就是直資制度的轉變。直資制度1990年已經開始,2002年政府令直資學校收取更高的學費,以及預先收取學生。如果你是一個小學生,到了六年級中段的時候,就要決定入讀那些中學,因為直資學校預先收生,你選擇要不要入讀。但是如果你答應入讀直資學校,就沒機會派去公立學校讀書。這些公立學校可能是名校,但因為已經選擇直資學校,就沒機會報讀名校,因為公立學校的收生比較晚。這個制度沒理由如此。其實對學生和家長來說,學生獲得一間學校的取錄,但要付多幾萬元,家長會優先考慮,因為不知道之後選擇的公立學校會不會取錄學生。結果公立學校在這個情形下,紛紛把學費調高成直資學校的收費,原因是公立學校在這場競爭中很不公道,所以收錄不了學生。

除此之外,大部分的直資學校排除有特殊教育需要的學生,但是在這些學校的津貼當中,仍然有特殊教育津貼,而且會愈來愈多,結果直資學校的資源愈來愈充沛,但要學校要處理的問題相對地簡單。但是在公立學校的體系裏,繼續要做融合教育,面對很多艱難,資源相對地少。我並不是說香港不可以有直資學校,但應該與其他學校保持平衡,公平情況下競爭,於是可以顯示出學校收取較貴的學費是有價值的。但現在直資學校處於優勢。

融合教育是現在要處理的一個頭痛的問題。因為在公立學校主流當中,希望收取多點不同需要的學生,希望能夠一起學習。其實融合教育的概念,不單是特殊教育的需要,不同文化、不同能力、不同人可以互相認識,互相生活,互相接納。這個偉大的理想需要很多資源去配合,但目前沒有相關資源。政府是希望教育依舊是這個容器,但這個容器可以容下更多的東西,而且是更複雜更危險的東西,繼續用不變的容器去承受。

推行國民教育無需複雜

最後討論國民教育的問題。我同意陳惜姿女士的看法,認為「大石砸死蟹」的國民教育是行不通的。其實我們教育界的要求很簡單。我覺得有誰不需要認識中國?當然要認識中國。認識香港社會,認識中國,認識世界,都是教育的責任。但我們要全面認識中國,好的要看,不好的也要看,只要求我們仍然有自己的看法可以培養。所以問題並不是「國民教育」這四個字,而是要一個怎樣的國民教育。如果國民教育是扼殺我們的獨立思考的機會,隱藏國家的黑暗一面,選擇性教導國家的光明一面,這些就是我們反對的地方。2012年我們不滿的,就是這些東西。我覺得在一國兩制中,能否容許香港有不同的角度和方法去教導國民教育呢?如果容許的話,我們能在一國兩制中和平共處。中港兩地在一國兩制中當然有少於不同,難道要求將內地中學的思想政治教育科傳入我們香港?要香港採用共青團的方式教導學生嗎?我相信內地不想這樣做,但似乎多想了。

中學直播李飛演講是一個有趣的例子。我反對李飛的直播,但我有出席李飛的演講,於是我有機會與李飛見面。中場休息時,與李飛交談,說自己來聆聽他的演說,但不同意要中學生看他的直播。李飛說自己也很困難,現場的人都對《基本法》都有認識,但看直播的中學生對《基本法》不太了解。李飛說如果要遷就學生,現場的人會沒興趣聽,李飛覺得很兩難。為何弄成這樣?當你覺得國民教育是煞有介事的話,這是很大的問題。其實平常心去做,李飛演講給社會賢達去聽,這就可以,完全沒必要直播給中學生。我覺得簡單,無需高深的學識就可以做到,所以我很希望當局可以吸取今次的教訓。剛才雜雜亂亂討論一大堆,希望大家給予意見。

「香港中小學教育:今後的方向」之五

本系列演講:

程介明:為什麼要有不一樣的教育?

李雪英:香港教育的變和不變 

陳惜姿:政治教育,避得過嗎?

廖思銘:給我信心當我未如願──另類教育的實踐空間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