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時刻:如何挽救美國民主重創?

特朗普不願意出席拜登的總統就職儀式、國會山莊騷亂各派相爭到底是誰的過錯,一連串事件更加清楚地提醒我們,即便美國的民主制度也同樣可能出產獨裁者,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了民主制度,也調整了我們對拜登的期望。

2021年的美國總統就職儀式突顯了美國的民主制度,在特朗普治下的四年受到了難以修補的重創,曾經是世界「民主燈塔」的美國竟然陷入了發展中國家選舉之後不接受選舉結果的奇特現象。面對自己的司法部長都不認為選舉存在舞弊現象,特朗普堅持不服輸,當輸家不再接受選舉失敗的結果,民主便失去了正當性。這是美國民主至暗的時刻,特朗普的行為剝奪了人民每四年一次合法更換政府的權力。一場本來是形式上確認選舉結果的投票過程變成了美國民主歷史的恥辱,所幸的是在最後關頭,包括副總統彭斯在內的政府高官並沒有隨着特朗普瘋狂起舞。衝擊國會山莊的逆行發生之後,特朗普灰溜溜地被迫交出權力,也從一個側面彰顯了美國民主韌性的一面。

民粹吹滅民主  共和黨也惹不起

毋庸置疑,這是美國民主的一次大倒退。20年前,哥爾在普選票超前,只在關鍵的佛羅里達州以幾百票之差輸掉選舉人票之後,依舊風度翩翩承認總統大選落敗。美國民主制度的穩定依靠的不僅僅是選舉的公正,而且是輸家對落敗結果的首肯。如今美國民主已經進入了危險的十字路口,但這場危機並沒有隨着特朗普的離去而結束。自特朗普入主白宮之後,他放任白人至上主義者,創造「另類真相」將謊言當事實,透過恐嚇和施壓不擇手段達到利己的目的,沒有任何道德和誠信可言。但共和黨內的同僚卻對其惡行不僅不阻止,為一己私利,反而成為幫兇,長期以來助長其瘋狂治國的不負責行為。國會山莊上的極右共和黨參議員在最後一刻依舊為其護航,最終導致美國在全球政治威信掃地,道德高地淪陷,民主燈塔熄滅。

特朗普以「反建制」的叛逆者身份入主白宮四年,他本可以凝聚民心創造歷史,卻被「建制派」再次趕下台,新冠病毒「功不可沒」,實屬諷刺。國會山莊的共和黨眾議員在彈劾特朗普的投票中只有十多人倒戈,這並非共和黨議員們特別關心特朗普,而是不敢得罪他背後的7400多萬支援者,這便是民粹主導下的民主制度的危機所在。特朗普橫空出世,是美國民粹主義發展的結果,共和黨內保守派基本盤的民粹化和極端化是特朗普四年前成功當選的主因。特朗普的支援者對拜登政府的所有努力都會持懷疑和敵對的態度,共和黨未來也很難和他徹底切割乾淨,美國眾議院內有大批特朗普追隨者,極右派會爭取特朗普支援者的選票,特朗普的基本盤仍會影響美國保守派的議程。

國會山莊騷亂反映社會嚴重撕裂

特朗普一貫擅長煽動民眾,他正在思考組黨東山再起,他在國會山莊被攻陷中扮演了不光采的角色,四年之後他想重整旗鼓入主白宮的可能幾乎為零。但他在美國政壇上的極端行為,無疑讓拜登政府試圖修補美國民主制度缺陷的努力更加舉步維艱。美國的政治危機和民主危機在拜登入主白宮之後不可能就此落下帷幕,拜登試圖修補美國民主創傷的努力無法逃脫沒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義」。

在國會山莊騷亂之後的民意調查也充分說明美國社會的撕裂程度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根據美國公共廣播電視台1月15日的民調,近60%的美國人將1月6日在美國國會發生的暴力騷亂歸咎於特朗普。但在這一問題上,不同黨派的支援者的立場存在明顯分歧,高達80%的共和黨人不同意特朗普應為暴力行為負責,社交媒體公司不應該繼續對他施加限制,他們也不接受2020年大選的結果。但92%的民主黨人和55%的獨立人士將國會山上的暴力歸咎於特朗普,當中有高達三分之二的大學畢業生、非白人、居住在城市和郊區的人都強烈指責特朗普的不當行為。

特朗普一貫擅長煽動民眾,他正在思考組黨東山再起,他在國會山莊被攻陷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亞新社)
特朗普一貫擅長煽動民眾,他正在思考組黨東山再起,他在國會山莊被攻陷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亞新社)

獨裁者無法否定民主制度

2021年美國民主的這一幕更加清楚地提醒我們,即便美國的民主制度也同樣可能出產獨裁者,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了民主制度本身。任何一個制度都有可能產生對社會具有巨大破壞力的領袖,但民主制度依舊是最為有效和快速地進行自我修正的制度。民主制度選舉出特朗普,他卻藉此摧毀了這一制度的正常運作,但這不是歷史上的第一次。希特勒也是透過議會竊取權力,最終給世界帶來無可挽回的悲劇。

拜登面對完全撕裂和對立的美國,要彌合雙方的傷痛,一方面,需要確保不被民主黨內的進步派所綁架,採取過激的極左政策和政府干預:另一方面,共和黨內的保守派也需要調整方向,成為一個堅定捍衛美國民主傳統的政黨,並重新整合對美國現狀不滿的共和黨內基本盤。12年前,共和黨人沒有給希望帶來「改變」的奧巴馬總統任何機會,處處對立,無端地消耗了八年的時光。但過去四年美國民主的浩劫,是否震醒了美國政客?美國兩個主要政黨有否可能從此次危機中驚醒,放下黨派成見,推動真正解決美國貧富懸殊、不平等和對立的方案,以走出政治、社會和經濟兩極分化的困境?拜登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第一天的政策變化,包括在移民問題和氣候暖化問題上的立場,已經讓共和黨跳腳。對此,同樣不能抱以更高的期望。

今非革命時代

2021年美國四年一度的政權更替也充分顯示,一個民粹主導的政府不可能真正解決社會的矛盾。此次在美國國會上演的暴力事件突顯了在一個非革命的時代,以暴力的方式進行社會的變革已經不再合適。特朗普的最後結局似乎正在重覆共和黨內曾經不可一世的茶黨曾經突然崛起與迅速衰落的歷史,但未來四年沒有任何改變,眾多對現狀不滿對和未來充滿恐懼的選民依舊可能選出第二個特朗普。

〈至暗時刻:拜登能否再創奇跡?〉三之三

回顧系列上回文章:〈特朗普禍延拜登的兩大緊急任務〉〈拜登無法完成的使命〉

 

劉寧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