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每年有華語紀錄片節,又有獨立電影節,都放映20多部作品。圈外人搞不懂,說現在連主流商業電影也已沒有人看,還搞紀錄和獨立電影做什麼呢?
那些圈外人不知道香港浸會大學、香港城市大學、香港演藝學院早已有電影系,每年都訓練出百多位研究電影、有拍攝電影本事的技術人材來。至於副學士和職業學校那批畢業生,還未計算在內。
兩個舉足輕重的電影節
「心水清」的朋友便會估計得到,今天香港起碼有200位年輕人在製作短片,而且都在準備、在構思拍攝長片。這批年輕人在等待電影投資者眷顧之時,都會找個暫時的舞台亮相,而那些發表自己作品的最佳平台便是華語紀錄片節與獨立電影節。對未來電影導演來說,華語紀錄片節與獨立電影節十分重要,所以圈外人不要看輕這兩個電影節。
今年獨立電影節邀請了趙德胤從台灣來香港,作為本屆活動的焦點導演。趙德胤是台灣獨立電影圈的成功例子,拍過多部短片和長片,參加過多個影展,獲得過獎項。不過,趙德胤真正吸引我是他的特殊身份。他在緬甸出生,說得準確一點,他其實是國共內戰時期,國民黨雲南軍隊敗於共產黨逃到緬甸那批孤軍的後代。大作家柏楊寫過一部書《異域》,寫的便是那批戰敗軍人在緬甸孤苦伶仃、艱苦辛酸的生活,然而有關那批人在異域悲慘生活情況,只是小說,屬於零碎傳聞,卻絕非認真的報道文學。
緬甸大導——趙德胤
緬甸一向與我們隔絕,就算在今天,我們對緬甸邊界、在山區居住的那批華人後代,仍然全無所知。所以那裏現在出了一位導演趙德胤,而且應邀來到香港出席他的長片《冰毒》放映會,我怎會錯過呢?該片參加過柏林電影節,而又被台灣當局選中,送去角逐2015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
《冰毒》門票一早賣光,可知道趙德胤對香港獨立電影人來說,是偶像。
沒有門票,我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惟有早一小時直到藝術中心票房問問看,售票員說沒有人退票。我轉去樓下問電影院門口的工作人員,他說,手上幾張門票都是會員一早預訂,而已經有幾個人在等退票,所以叫我不要抱希望。
誓要看《冰毒》
我退到隔壁快餐店進食,坐着等到開場前再去電影院門口碰運氣。再到現場,有幾個人跟我一樣仍站在門口等最後機會。開場時間已過,工作人員從裏面出來說,不要緊,現在放趙德胤的短片,再等一會,那幾個訂了票人不來,便讓大家買票進場。
進場時漆黑一片,我趕快坐在樓級,看到那部有關廢棄工廠短片的結尾部分。天道酬勤,到《冰毒》開始時,工作人員指示我坐後排一個空位。
趙德胤在緬甸與中國接壤的貧困山區出生,那裏的人多說雲南方言,而孩子讀書的學校,有採用台灣的課本來學中文。他說那裏的孩子如果有機會到台灣讀中學,會是很光彩的事。趙德胤便是其中一個幸運兒,而他到了台中選讀工業中學,有機會玩攝影機。
到他讀大學時,他拿攝影機替客人拍攝婚禮紀錄片賺錢,而他可以有資金拍攝短片。
榮獲多個獎項
2009年,他成為由侯孝賢主導的第一屆金馬電影學院學員,並在侯孝賢監製下完成劇情短片《華新街記事》;2011年他完成他首部劇情長片《歸來的人》,得以入圍釜山影展新潮流競賽單元和鹿特丹影展老虎獎。
機會總是給準備好的人,香港鳳凰衛視推出《原鄉與離散》微電影拍攝計畫,趙德胤送出兩個故事,其一《安老衣》得到採納,計劃到馬來西亞拍攝。
以家鄉作故事背景
趙德胤趁機轉到緬甸拍一拍,六、七個工作人員連同台灣女演員,在十天之內,竟然把短片《安老衣》拍成長片《冰毒》。
趙德胤和《冰毒》之所以會受到各方關注,因為他所描畫的是他最熟悉的家鄉故事。
該片中第一個鏡頭,便見山區貧脊地區一個人放火燒地,香港年輕觀眾未必知道他在做什麼。其實他在製造肥田料,在電影中有對白提到,他們窮困到買不起來自中國的化學肥田料。所以當地農民會沿用「刀耕火種」傳統方法,放火燒土地的草木,以灰來作土地肥田料。
該片第一個畫面便給我震撼感覺,清楚簡潔交代出該批住在緬甸的國民黨孤軍後代,生活如何困苦伶仃。
完全不修飾的素人電影
在那個環境長大的趙德胤,今天拍電影,當然會以最克難、最基本方法,描畫出該個山村生活實況。他要拍素人電影,完全不修飾,樸實到完全有什麼拍什麼。
貧苦大地之子趙德胤,之前拍攝緬甸人在台灣的紀錄片和短片,此回拍劇情片,用盡在台灣讀書13年的智慧,也記住侯孝賢、蔡明亮電影的方法,發揮素人電影精簡美學之道,一切從心出發。他有所堅持,要求真實。
趙德胤讓台灣女演員吳可熙混在當地人中,不着痕跡。在《冰毒》裏,他講的故事很簡單,卻能拍出當地年輕人生活困境,沒有出路,所以才會犯險,與各式毒品拉上關係。該個題材,具普世價值,幾乎全世界的人都有興趣關心。
《冰毒》有純粹素顏素質,拿到世界任何電影節放映,導演都不會臉紅,甚至會贏得影迷尊重。不知道有否外國影評人說他的影子具伊朗導演阿巴斯的影子?如有此說並不出奇。素人電影,無論拍攝於何地,看起來總會有相似之處。
《冰毒》是我生平看到第一部純在緬甸拍攝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