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準備主要寫獨立調查委員會，但周日民陣遊行後發生圍攻中聯辦，稍後更有「白衣人」在元朗四出襲擊，看得人觸目驚心，不得不講。群組之間最多的慨嘆是「香港為何變成咁」；最想知的答案則是「香港下一步會點？」
周日兩宗暴力事件都足以扭轉香港命運。圍攻中央駐港機構會有什麼後果，大家心裏有數！元朗「白衣人」四出向市民施襲，無法無天，令人覺得政府已無力維持社會秩序，市民連基本安全都不保。香港霎時間倒退如一個第三世界國家的城市！
白衣人瘋狂施襲目的何在？上周六晚網上已有不少帖文，有人聲言「動物來元朗，一定會搵人招呼佢哋」。言下之意是要守衛鄉村，不讓黑衣人進入「搞事」。然而周日晚發生的是白衣人在車站、商場內見人就打，不分男女老幼，並非「護村」而是主動出擊。市民在商場走上扶手梯躲避仍被追打，白衣人甚至追襲至西鐵列車車廂。
此情此景令我想起電影《等待黎明》。一部1980年代的作品，主角周潤發、葉童和萬梓良三人在日軍侵佔香港下苟活求存。其中一段是講香港淪陷後日軍還未入城，地方黑惡勢力橫行，無法無天。當時人們的最大期望就是日軍早點入城，恢復秩序。草民百姓的無奈和悲哀一幕，令我留下很深印象。
近期聽得最多的一句話是「嚴厲譴責暴力」。暴力可怕，但「以暴易暴」更可怕，因為「施暴」和「易暴」者都選擇放棄文明法治，任由人性中最黑暗的仇恨去主宰解決紛爭。
更令人不安的，是以暴易暴的瘋狂行為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下發生，而政府和警察卻撒手不管！我們不禁要問：到底政府的公權力和警方的執法能力，是否還可以保障一般市民基本人身安全？商戶是否還可安全地如常經營？
6月開始連場大遊行後，政府進退失據，管治能力受各方質疑，現在連基本秩序和社會治安都好像到了瓦解邊緣。可以說，香港大部分人心裏都有一種強烈不安感。很多人都會問：香港現在到底誰在掌舵？政府還是否可以撐得下去？現在管治班子到底還有多大管治意志？政府還有沒有足夠政治能量推動各項社會政策和經濟發展？香港現在處境正是風雨飄搖，如果不能及早重返正軌，我們日常生活、經濟和社會發展都會受影響。
黎明未到 民間自救
《等待黎明》中葉童有句對白最令人回味：「香港要塌了，但我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但光明就在前面。一個城市假如塌了，「重建」之後也許會更堅強。黎明尚未到來，港人能夠做的也許是發揮集體智慧，由民間自救，為自己找一條出路。
其中一個方法，也許是成立「民間獨立調查委員會」，盡力找出真相，提供一個平台讓各方發聲，溝通互動，透過對話彌補撕裂創傷。
因應《逃犯條例》修訂風波而提出的訴求中，「最大公約數」應是「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提出者不分政治傾向和背景，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希望把修例風波引起的問題來個徹底調查，從中汲取教訓，令香港可以從新出發！
港人的良好願望，為何政府堅決拒絕？
特首林鄭月娥並沒有正面解釋。她在7月9日會見傳媒時被問到這個問題，只說「法定的獨立監察警方處理投訴委員會」已主動審視，還原真相……顧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拒絕。
遇上政治危機，政客一般會以改組政府或獨立調查以回應民眾訴求。這是危機管理的ABC，然而林鄭政府都沒有做。
由監警會做調查，在6月初警民衝突還未全面爆發時尚勉強可以，我也在專欄文章內認為當時調查警隊是否濫權，可交監警會負責。它本來職責就是調查市民對警隊的投訴，是體制一部分，警隊很難反對。然而這次因修例而起的警民衝突規模大、民情激動，單靠監警會未必足夠。政府可委任一兩位資深法官加入監督整個調查工作，提高公眾信心。然而，政府也沒有採納。
隨着事態升溫，單靠監警會已不能滿足民眾訴求。一批監警會前委員就在6月24日聯署，呼籲政府接納社會人士訴求，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他們認為在現行投訴警察制度下，監警會可以跟進6月12日金鐘衝突的投訴；但政府亦可以同時成立由具公信力人士領導的獨立調查委員會，徹底調查一系列警民衝突的成因和經過，提出改善意見。這批前成員都知道監警會局限，因此都贊成要另設獨立調查。
從6月開始至今，公開呼籲政府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的呼聲從未停過，較有代表性的包括：27名前高官和議員，如前立法局主席黃宏發、前政務司長陳方安生、前保安局長黎慶寧、前憲制事務司施祖祥、自由黨創黨主席李鵬飛等，都是政壇有分量的元老級人物。他們是在6月23日以聯署信形式向特首提出訴求。還有中學校長會執委會在7月1日發表公開聲明。來自宗教界的，有香港基督教協進會主席蘇成溢牧師、天主教香港教區宗座署理湯漢樞機，兩名宗教領袖都表示希望政府盡速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還請政府主動與社會不同界別代表共商目前困境。大律師公會也在7月5日發聲明。人權組織包括人權監察聯同國際特赦組織香港分會及人權觀察，則是在6月28日致函特首，都是要求獨立調查。
最矚目的要數終院前首席法官李國能7月9日在報章撰文，表示政府犯下嚴重政治錯誤，應撤回逃犯條例草案，及成立由法官領導的獨立調查委員會。李國能在法律界德高望重，極少在政治議題上發言。他直言無意涉足政治領域，但鑑於現時情况特殊，故撰文評論並作出呼籲。
最近期的則是30多名商界人士及學者，包括中大前校長沈祖堯，港大微生物學系講座教授袁國勇，多名大學教授和前副局長、前政治助理。還有周一發聲明的香港總商會，都要求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
只要成員具公信力 民間調查應可得各方支持
不厭其煩地羅列知名人士和團體訴求，只為說明贊成獨立調查的呼聲來自不同界別、不同背景。他們提出的意見都是真誠而且有分量的，政府何以一直都置若罔聞？
政府不做，唯有民間來做。民間獨立調查，可以由上述提出過要求的大法官、學者、宗教界、教育界、前高官聯合組成委員會。只要成員有公信力，民間獨立調查應可以得到各方支持。到目前這個地步，民間自救是唯一出路。也許有人認為是過分天真、一廂情願，但我認為以和平理性的方式走下去，總比以暴易暴要好！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