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每年9月除了各大中小學校的新學年開始,也是各專業表演藝術團體新樂季的序幕。自上世紀七十年代藝團職業化以來,9月開季幾乎是個傳統,標誌着漫長暑假結束,新的一個季度開始。這個傳統後來也輻射到中國內地,1996年改革後的中國交響樂團首個職業樂季就在9月開始,之後北京金秋更是音符處處。
一場新冠肺炎,40多年的傳統看來要中斷。已得知延期的包括香港城市室樂團,原來9月23日揭幕演出已推延至12月。另外開季的香港芭蕾舞團原本演出《羅密歐與朱麗葉》,場景已製作近三分之一,也改期到明年6月。此外,由政府主辦兩年一度的新視野藝術節停辦一屆。
至於兩大旗艦樂團,香港管弦樂團已安排樂季揭幕,由往年9月初改至10月23日,由天后級的小提琴家安蘇菲.慕達連同音樂總監梵志登演出全貝多芬作品音樂會。可是到截稿這一刻,還未能完全肯定音樂會能否如期舉行。(編按:香港管弦樂團8月28日宣布,梵志登音樂會全部取消)至於香港中樂團維持在9月開季,25日揭幕之「中樂百首精選」演出《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梁祝》等名作,擔任高胡獨奏是樂團土生土長的新成員黃心浩。跟港樂情況相似的是,演出與否仍未能確定。但不同的是,擔任演出的全部是本地音樂家,免受入境人士需要隔離14天政策所影響。
香港小交響樂團樂季自從4月開始,已因疫情取消不少演出,包括歐洲巡演。9月26日的演出能否舉行,仍屬未知之數。但讓人意外的是,樂團首席客席指揮柏鵬(Christoph Poppen)表示,願意在音樂會前從德國抵港後隔離14天。如果屬實,那將是疫情下香港藝團首次有外國音樂家為演出而作隔離。現在最大問題是:音樂廳何時重開?據悉,9月上旬因社區檢測,重開機會不大。之後發展視乎疫情而定。
大部分藝團都表示返回舞台演出的渴望,各樂團的外籍成員亦沒有離團。記得6月疫情稍退,各藝團紛紛在舞台演出。小交連演六場「幼兒愛音樂」,我首場目睹父母帶着年幼孩子重回大會堂,戴着口罩隔行而坐欣賞演出,那是半年來的首次。7月3日香港中樂團以5G現場直播演出本地新作品的《心樂集》,創出紀錄。一天後,港樂由廖國敏執棒,連同香港鋼琴家張緯晴、李嘉齡,演出新樂季作品精選。以上各場演出突出了一個特點:指揮和獨奏都是居港精英。如果說演奏家都在等一個機會發揮才能,環球疫情讓外國音樂家卻步,為本地音樂家提供難得的機會。
但可惜6、7月只是個小陽春,音樂會因疫情第三波而再次停擺,7月中開始因限聚各場館關門至今,情況較2003年非典時更厲害。記得當時音樂廳還在運行,其中4月有一場音樂會,指揮葉詠詩哽咽告訴心情沉重、戴着口罩的聽眾,在艱難時刻希望用音樂安撫悲情城市。在紐約的李傳韻不顧危險返港救場,代替取消來港的小提琴家Shlomo Mintz,演出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為香港人打氣。此情此刻,歷歷在目。可是17年後的新冠肺炎,音樂家們正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大家都在等待音樂廳重開的一天。停擺近半年,幾十位樂師的默契如何?這是從未遇過的考驗。
樂師合奏默契面臨考驗
樂團作為大型集體演藝團體,講求合奏意識,通過定期演奏磨合演奏技巧。現在最大挑戰是大量已公布的節目涉及非本地指揮或獨奏,他們行程不明朗而導致不停更改。這種情況以港樂尤其嚴重,藝術一、二把手(梵志登、余隆)都是非本地的,加上絕大部分節目由外地入境的音樂家擔綱演出,例如10月份請來台北愛樂合唱團、拉脫維亞國家合唱團等,按今天的情況看,如期演出難度極高,恐怕整個樂季也將受更換演出者、節目、退票等煩惱所煎熬。我多年呼籲藝團多給機會予本地藝人,沒想到疫情支持了我的看法。
政府是各藝團最大資助者,每年在「九大藝團」花費不少。但在疫情閉館一事上如何衝擊各藝團?政府對表演藝術業界的考慮跟其他界別的優先次序比較如何?從剛剛宣布放寬的界別也許略見端倪:由8月28日起,晚市堂食、戲院、美容院,以及體育等戶外活動都有所放寬,然而音樂廳的重開卻遙遙無期。文化藝術真的這樣可有可無嗎?
多年來不少人詬病康樂及文化事務署這個名字,指文化應該在康樂之前。現在看來,官方的次序就是如此。
原刊於《亞洲周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