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和:余光中眼中的香港 從「姑且叫它做家吧」到「當然的家」

王良和博士以幽默風趣的口吻為一眾莘莘學子介紹已故著名詩人余光中教授在香港時期的新詩,深入淺出說明他對香港的山水情感,揭開2021-2023學年「攝・寫・文人」系列活動的序幕。

由灼見名家傳媒主辦、語文教育及研究常務委員會(語常會)支持及語文基金撥款的「攝・寫・文人」推廣中文計劃,12月4日假中華基督教會協和小學(長沙灣)舉行文壇名家講座,由香港教育大學文學及文化學系副教授王良和博士主講「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

中大是寫詩的好地方

灼見名家傳媒社長文灼非先生致辭時表示,今次是繼2019年李歐梵教授主講「五四新文學的意義──魯迅、沈從文、張愛玲」後,第二次舉辦「攝・寫・文人」文壇名家講座,很榮幸請到余光中教授的高足王良和博士分享「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介紹余光中教授對香港的山水情感。

灼見名家社長文灼非表示,很榮幸請到余光中教授的高足王良和博士分享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
灼見名家社長文灼非表示,很榮幸請到余光中教授的高足王良和博士分享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

余光中(1928-2017)出生在民國時期的南京,台大外文系畢業、美國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曾在香港與台灣多所大學任教,是著名詩人、作家。1974年至1985年,在香港中文大學度過11年,任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他的宿舍對着八仙嶺,曾形容中大「是寫詩的理想地方」。

《白玉苦瓜》與「鄉愁詩人」

1974年,余光中出版了新詩集《白玉苦瓜》,當中的名篇〈鄉愁〉膾炙人口: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裏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王良和博士說,余光中新詩的「母題」便是鄉愁;懷念故土,抒寫鄉愁是他的心結,因此,余光中被人稱為「鄉愁詩人」。

談及與余光中教授的緣份,王良和自言中二那年,老師很欣賞他的作文,鼓勵他把文章投到《香港時報・學生園地》,他第一次投稿就成功了。文章的題目叫〈初春霧裏的大水坑〉,是模仿朱自清的〈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結果,這篇投稿開啟了一個中學生的文學之路。

不久,王良和的「詩才」又被老師「發掘」,老師鼓勵他讀余光中的詩,於是他在何紫先生創辦、位於般含道上的「山邊書店」,買到余光中的《白玉苦瓜》和《余光中散文選》。

王良和解釋,「白玉苦瓜」是清代文物,用一整塊和田玉籽料精雕而成,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在〈白玉苦瓜〉一詩中,詩人將自己對中國的感情融入詩中,寫苦瓜像要吸盡「古中國餵了又喂的乳漿,完滿的圓膩啊酣然而飽」,寓意源遠流長的中國文化哺育着中華兒女;寫抗日戰爭,「皮鞋踩過,馬蹄踩過/重噸戰車的履帶踩過/一絲傷痕也不曾留下」。

王良和博士講解白玉苦瓜詩作的意涵。
王良和博士講解白玉苦瓜詩作的意涵。

然而,苦瓜終於「在時光以外奇異的光中/熟着,一個自足的宇宙/飽滿而不虞腐爛/一隻仙果不產生在仙山,產在人間。」他驚嘆,「為你換胎的那手,那巧腕/千眄萬睞巧將你引渡/笑對靈魂在白玉里流轉/一首歌,詠生命曾經是瓜而苦/被永恆引渡,成果而甘」。詩人不僅詠詠白玉苦瓜,詠中華文化、詠自己,也詠藝術。

王良和說:「這一首詩不斷激勵我,文學救了我,一直到進入中大中文系。」

詩的本質就是要出人意料

進入中大中文系後,王良和發覺整個系裏只有兩位教授,一位是劉殿爵教授(語言學家、翻譯家和哲學家),另一位便是余光中教授。「中大50年選出的中大50人中,其中一人就是余光中教授」。他說,余教授有名言:「科技是忙出來的,文化是閒出來的」,又認為詩的本質,就是要出人意料,因此需要想像,而一個人在文學方面有才華,就應該嘗試寫作。

〈白玉苦瓜〉寫於1972年,同名詩集則在1974年,即余光中來香港這一年出版。

王良和認為余光中的香江歲月,最具代表性便是《與永恆拔河》、《隔水觀音》和《紫荊賦》等幾本詩集。

鐵路像臍帶連結母土與香港

1974年,余光中寫了《九廣路上》一詩,當中有句「半枕在遠方,遠方一小站上──姑且叫它做家吧」。我們可以想像,那年余光中來到中文大學,「姑且叫它做家吧」。他還寫道「回頭莫看香港,燈火正淒涼,多少暗處起伏着刀光」。可以說,詩句正是那一年他忐忑心情的寫照。

同年12月,余光中又寫了〈九廣鐵路〉一詩(均收錄在詩集《與永恆拔河》),「北上南下反反覆覆奏不盡的邊愁/剪不斷輾不絕一根無奈的臍帶/伸向北方的茫茫蒼蒼/又親切又生澀的那個母體/似相連又似久絕了那土地/一只古搖籃遙遠地搖/搖你的,吾友啊,我的回憶」。

王良和說:「善於發現事物相似的地方,正是余光中的拿手好戲」。
王良和說:「善於發現事物相似的地方,正是余光中的拿手好戲」。

那時候,九廣鐵路仍然用着柴油火車,母土連接着像臍帶的九廣鐵路,香港就像嬰兒。王良和說:「善於發現事物相似的地方,正是余光中的拿手好戲」。余光中對「母土」的熱愛,是一種情結,剪不斷,理還亂。

風景美麗的香港中文大學,是余光中創作靈感的另一泉源,他的宿舍對着八仙嶺,山的阻隔,阻不住他的想象。

10年後,中文大學──香港,卻成了余光中「當然的家」、依依不捨之地,「這港城無限好的日子/而在未來的訣別/在隔海回望的島上,那時/紫荊花啊紫荊花/你霧裏的紅顏就成了我的/──香港相思」(〈紫荊賦〉)。

這10年中發生了什麼事,令余光中教授對於香港,從心情忐忑到依依不捨?余光中的新詩又有何特色?下期請繼續聽王良和博士娓娓道來。

王良和: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二之一)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