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聚餐時，我注意到姪女不知何時養成了皺眉的習慣，問她有什麼事不如意嗎？她說沒有，只是常覺得別人對她不友善，我請她舉例，她又說不出來，說是第六感，不自覺地就鎖眉了。
我猜這應該是大腦看到了什麼負面訊息，而這訊息又不夠強到進入意識界，使她產生了不快的感覺。研究發現人有時會無緣無故心情不好，而這可能是別人白了他一眼或嘴角往下撇了一下，他沒有意識到，但大腦看到了，於是產生了被瞧不起的感覺，心情就不好了。
心理學上有個「後向遮蔽」實驗法（backward masking）：如果連續呈現兩個圖像，中間的時距少於千分之五十秒時，第二張圖會覆蓋掉第一張圖。但是第一張圖雖然短到沒有辦法進入意識界，大腦卻看到了，影響了對第二張圖的判斷。
有一個實驗，是給大學生看恐懼、厭惡或沒有表情的面孔，這些圖片都是一閃而過，快到根本無法進入意識界。
人潛意識傾向負面
但是，當要學生對中性表情的照片做真誠與否的判斷時，那些先看了恐懼或厭惡表情組的學生會給負分，不願跟他們做朋友，而看沒有表情組的不會。
用磁力共振來看大腦內部歷程時，有進入意識界的第二張圖，一開始，訊息由視網膜上的感受體，沿着視神經迴路送往枕葉的視覺皮質區，再送到額葉和頂葉辨識和解釋。
第一張恐懼或厭惡的臉，最初路徑也一樣，但到枕葉後面的路就變了，因為沒看見，所以額葉、頂葉未啟動，但是皮質下管理情緒的杏仁核卻活化了，帶出不安的感覺，人們就判斷這個人不是好人了。
如果在受試者臉上貼微電極記錄肌肉的活動（EMG），會發現他們雖然沒看到第一張圖上的表情，臉上肌肉動的方式卻跟圖片中的表情一模一樣，表示大腦有看到。假如請他們嘴裏咬一枝鉛筆，使大腦無法潛意識模仿這個表情，他們分辨圖片上表情的能力就減弱了。
人對不確定的訊息傾向負面解釋，是因為未雨稠繆者生存的機率高於臨場反應者。
所以人不是理性的動物，常會被潛意識的訊息所影響。不知黛玉型的多愁善感是否是大腦對看不清楚的訊息，做了過度的負面解釋？
原刊於《天下雜誌》，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