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疫情肆虐,自今年1月下旬已經沒有外國古典音樂家來香港演出。這個記錄到9月26日的香港小交響樂團音樂會告終。兩位德國音樂家於上周抵港,當天開始14天隔離,如無意外將在音樂會前四天完成,以便進行排練。其中一位是小交首席客席指揮柏鵬,早前在電話詳談近一小時,以下選擇部分內容,以饗讀者:
希望14天隔離很快過去
周:請講述一下來港過程。
柏:我從慕尼黑出發,先到倫敦,然後直航到香港,在機場檢測近十小時,那裏只有清水、餅乾。經過長途飛行,等候過程特別漫長。當初以為那是因為航班客滿,後來鋼琴家Alexander Krichel一天後來港,他的班機只有25人,但檢測時間比我少一小時左右。可幸樂團為我們準備了精緻的歡迎布置,希望14天很快過去。
周:你準備如何打發隔離的14天?
柏:我對隔離是訓練有素的。8月份我出席在首爾的音樂節,我作為藝術總監,抵步後也隔離了兩星期才演出。這次來港我帶了40公斤的書和樂譜,那是我一直都想閱讀的。另外我也帶來了小提琴,方便練習,因為這次除了指揮外,也會參與演奏,例如與Krichel合演貝多芬《春天》奏鳴曲。
周:你在大會堂的演出是沒有現場聽眾的,政府規定10月1日開始才開放半數座位給聽眾。
柏:我從來未曾在一個空蕩蕩的音樂廳指揮演出,我想感覺不會好受。一直以來我深信現場聽眾對我們在台上演奏極為重要。他們在場,我們是會感受到他們聆聽中那種寧謐,由此轉化為能量,驅策我們演奏。當然沒有聽眾也免去咳嗽等雜聲,也許讓演奏更集中。
周:你是從西德冷戰時期過來的,有遇過像今天這樣的演出情況嗎?
柏:從來沒有。像慕尼黑一所3000座位的音樂廳,解封時首先讓50人入場,之後200人,到現在的500人。我擔任首席指揮的科隆室樂團所處的音樂廳,儘管可讓1000人入場,但由於聽眾大多是長者,他們都寧願留在家中,像我們不屬於州立樂團,所面對的情況非常嚴峻,這是我意料不及的。
演奏家不再頻繁遠征是未來趨勢
周:如何看交響樂團的前景?
柏:現在真正懂得觀賞現場古典音樂的聽眾約佔全部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左右,如果疫情能夠早日受控,還來得及重建聽眾。假如未來兩三年繼續受疫情影響,那就連忠實聽眾也會流失。樂團方面,我們作為指揮的,過去習慣到處與人家的樂團演出,自家樂團反而沒怎麼合作,我想這需要改變了。現在演奏一場音樂會,連隔離需時三星期,這樣是不可能維持的。演奏家不再頻繁遠征是未來的趨勢。本地人才應有更多機會演出。
周:如何看網上音樂會與身處現場音樂會的比較?
柏:首先,在網上看演出,那就不是文化中心或大會堂,而是全世界各大樂團任君選擇。身處現場聽演奏,音樂由台上樂器發出的顫動,通過空間,聽者全身也感受得到,就連失聰的也感到現場音樂的力量。此外,音樂從寧靜而生,就像畫家落筆那張空白的紙一樣。身處音樂廳幾小時,全情投入音樂欣賞,離開繁瑣,洗滌心靈。這些都不可能在客廳或熒光幕上,不受干擾地感受到的。
周:你在其他樂團、音樂節都有演出或大師班,為何香港值得你為之隔離?
柏:我很喜歡香港這個城市和聽眾。但我來港的主要原因,是我的樂師同工們。我上次與他們演出,已經是去年底,我很想念他們,也覺得現時這麼困難時期,我有責任與他們共渡時艱。通過這次演出,我相信樂師和我的關係會更密切。這次我們一起演出貝多芬第八交響曲,作品既富於幽默,也充滿力量,對現在大家面對的困境,很有啟發。
小交樂師談對柏鵬印象
訪談之後,找來三位小交樂師談一下對柏鵬的印象。
葉紹羲(小提琴):我很感動他竟然會在如此情勢下,與鋼琴家一起來港。須知現在仍有風險。我們與他奏樂已經幾年,大家都很喜歡他。他為音樂而來,我們也覺得生活不只是防疫、戴口罩,不然如此下去大家都有情緒病。
陳敏聰(中提琴):疫情將我們的音樂隔離於聽眾、社會,以至世界。在全球化的今天,這是很畸形的。為音樂來港隔離14天,那需要勇氣和耐心,以及對音樂的熱忱,把我們再次與世界連接。為此,我感恩不盡。
貝樂安(大提琴):樂團經過幾個月停演,處於復原狀態,此刻柏鵬來港,是把我們鍛煉起來的最佳人選,因為他認識我們,也知道如何著手,我很期待。
原刊於《亞洲週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