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goodtalk、經濟3.0及香港亞太研究所主辦的「退休保障 我保你大」論壇,早前於香港中文大學舉行,多位嘉賓先後向觀眾分享對退休保障的見解。本社記者到場聽講,將幾位講者的演講內容整理,將陸續刊登。以下為周永新教授演講內容。
全文如下:
我會從較軟性的角度討論這議題,或者說一說我和團隊研究的心路歷程,以及為何最終推出老年金計畫。林鄭月娥曾在不同場合提過,面對這個議題(全民退保)不能感情用事。她沒有詳細解釋什麼是感情用事,但我相信她的意思是,如果你們堅持下去,就不會有什麼結果。我相信她說的感情,不是我們一般說的感情用事、emotional 或者純粹用直覺指導,她的意思是大家不要堅持自己所爭取的來面對退休保障問題。
我自己做這方面的研究,我一直覺得情很重要,民情很重要。你如果不理解實際情況、一般市民對退休保障怎麼看,無論你的數據怎麼精確,無論你的理財觀念如何貫徹始終,都不能做出一個適合市民大眾的退休保障制度。
情很重要 民情很重要
我想解釋一下,因為坊間似乎有很多方案,其實我的團體只提出一個方案,就是薪俸老年稅方案。作為一個退休保障研究者,我自己對這個問題在過往二、三十年裏,也轉變過自己的立場——或者看法、建議,不下五、六十次。我想,作為一個研究者,是跟着實際民情作轉變的。在我交了報告後,發覺僱主和僱員對交老年稅都很抗拒。尤其僱主方面,幾乎百分百不同意。打工仔也是很大保留,這個大家都明白。所以情形轉變了,是否可以政府自己承擔呢?可否將生果金轉為老年金呢?這些不是方案,只是一個研究者對情況轉變後的不同觀點。之後我也提過,如果民情真的很抗拒一些很富有的人士也得到老年金的話,可否定下一些標準,讓那些真的很富有的人只可領生果金,不可領老年金呢?就着民情的轉變,可否提一個建議,是大多數市民可以接受?
說回做這個研究,最後提出的老年金,其實在交報告前一兩個月才做決定。在這一兩個月民情對我們有很大影響。到了最後,我們看生果金、長者津貼,得出一個數字,就是政府在2013年,直到交報告前兩三個月,消息指超過40萬長者在領取。在社會裏,有約100萬65歲以上的長者。綜援不是退休保障一部份,長者(領取)綜援是(解決)貧窮的一個措施,全港市民如有需要都可申請綜援,不是特別為長者設的。在100萬長者中,撇除15萬綜援長者,其實大部份已經透過長者生活津貼,因應其經濟上的需要領取2,200的津貼。我們認為在當時已經去到一個情形——所謂有經濟需要的長者已經從少數,變為超過一半的多數。因此我們再進一步去做時,就必然不是再找什麼有需要的長者去幫助,而是進一步使所有長者在退休時,有一個更穩定和安心的退休保障制度,這是當時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我們跟一些領取長者生活津貼的長者訪問,問他們申請時有什麼困難。長者告訴我們,政府所訂的資產(限額)令他們很困擾。工作了一輩子,你說有沒有20萬資產,很多承認是有的,但為了申請長者生活津貼,他們只夠將資產轉移給子女,或者隱瞞。這樣一個制度,可不可以讓長者安心?讓他們有一個穩定的收入?
長壽風險如何保障?
另一方面,剛才黃友嘉博士提到的強積金,第二或三支柱。我在1998年,在開始成立強積金時做過諮詢委員會的主席,直至2008年。強積金讓所有有收入人士能儲蓄,為未來籌謀,這個意義很重要。但當我們做研究便要想想,社會由當日到今日也一樣,對強積金有很大怨言。作為一個退休保障支柱,它發揮過什麼作用呢?
實際上,即使從1998年開始,我們計算到,即使你工作三、四十年,你退休後所能夠得到的替代率,即是你退休後的生活,只是百分之二十二。這個已經是平均數。我們當日做研究,訪問了很多打工仔,尤其是入息中位數之下的人士,當時是14,000元左右,好清楚的告訴我們,戶口內只有十多萬元。到今日為止,平均來說積到的錢是二十多萬,以這個數目,就算如黃友嘉博士所言,三、四十年後作為一個中位入息的打工仔可以儲到一百萬。大家想一下,這筆錢到時作為退休保障作用,尤其是在說退休後不是十年八年,不再是人生七十古來稀,而是人的壽命——女的92歲,男的87歲,如何作為退休保障?我們不是否定強積金的作用,但只能夠作為其中一個支柱,這點我們很肯定。當我們訪問的時候,真的感受得到,尤其賺一萬或更加以下的人們,由於對沖制度,所有積回來的(強積金)僱主的部份全都沒了,大家可以想像心情如何。我們做訪問時他們說,工作了十五、六年,十萬也沒有,強積金能發揮到什麼作用呢?
我們所想的,不單是低收入人士,我們做研究時訪問很多人,中產階級的,有一、二百萬積蓄的。我很記得有一次上電台,一個中學教師打電話來,說他今年72歲,之前在中學做了幾十年,60歲退休,拿到二百多萬,用了百多萬,現在只剩八、九十萬,他說真的完全不敢花錢,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活到何時。記得有一次林鄭月娥司長在電台說,如果你有一百萬,放在銀行可以有五厘息,真的有個公眾打給她說,我現在有一百萬給你,你保證我每月有五厘息。這是現實、民情來的,我們訪問時遇到很多中產人士,這個叫長壽風險,不是政府只說的低收入人士。即使你是中產階級,退休後有二、三百萬的人士,我想你們也很驚慌,做一個手術也不見四、五十萬,那如何用錢呢?
我希望,今天說的話(雖然)未必打動到你的心,但做研究不是只看數字,我們要看民情,看市民的反應。他們要看到退休後生活如何保障,我覺得在政策制定中,這才是最重要的。
(圖片:灼見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