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水旱災害頻仍,地震、泥石流亦常發生。多年前南方12省的大洪水,導致9萬人失去生命、40萬人受傷、數百萬人流離失所;許多災民陷於「屋漏偏逢連夜雨」之困,境況淒涼。
地震、洪水、乾旱、雪災,古今有之,是無法迴避和「抗擊」的自然災害。所謂抗震、抗洪、抗旱,只是一廂情願之說。面對自然災害的威脅,當政者和民眾只能在防備、減災、善後方面着力。
在災難之後,正視、思考天災與人禍的交纏,回視古代思想家、政治家的「天災警示觀」,是撫平災難創傷不可或缺的「思維工程」,為日後的減災樹立「參照」標誌。
從山崩地裂 到百川沸騰
《詩經.小雅.十月之交》云:「百川沸騰,山冢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是最早描述地震的文學作品。《詩經》和《尚書》成於《管子》、《國語》和孔子、孟子、荀子著作之前,後者頗多引述前者。
《國語.周語》提及周幽王2年(前780年)三川(涇水、渭水、洛水,今西北地區)地震,引西周大夫伯陽父語:「天地之氣,不失其序⋯⋯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意謂「升」),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陰也。陽失而在陰(意謂「地下」),川源必塞。」
這段歷史記載,既有地震發生的地點和破壞,也觸及地震衍生的災害。
將這兩段歷史文獻套到各地的大地震,讀者不難從電視的現場視象,將《詩經》中的圖象「解碼」:江河洪波激盪,高山峻嶺崩塌;高高的山崖峭壁,陷為谷地;深山的谷地,因山體滑坡衝來的泥石流而成為小丘陵。
多年前的四川汶川512大地震,是地殼運動的自然現象:印度板塊與歐亞板塊的地殼運動,受到四川盆地的地塊強力阻擋而釋放巨大能量,在成都平原與川北山區之間破出一條斷裂層。
這就是伯陽父說的「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
伯陽父提到的「川源必塞」,是現在說的地震次生災害──地質災害之一:山體滑坡的泥石流,導致江河(如岷江、嘉陵江)的一些河段堵塞,形成堰塞湖(512大地震後有34個)。
天災警有示 應當行德政
西漢經學家、文學家、目錄學家劉向(劉邦弟弟之後代),曾任諫議大夫。據班固的《漢書》,他向皇帝進諫,引上述的《詩經》,以「天變見於上,地變動於下,水泉沸騰,山谷易處」的地震、雨雪、水旱之災和「夜中星隕如雨」,論及從厲王到幽王的西周末期衰敗,勸朝廷正視天降異災、多行德政。這是古代政治家、思想家、諫議大夫的「天災警示觀」之一。
古代的「天災警示觀」,或可粗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把頻頻發生的大天災,視為天怒、天怨,針對君主而言是「天譴」。又把大災難視為改朝換代的先兆,如周幽王時的三川大地震,聯想到周朝失政、幽王狂迷褒姒,以致幽王11年(前771年)周都鎬京(今陝西西安)為犬戎所破,幽王被殺,后褒姒被擄,平王東遷洛陽以為東周之始。
第二種,是從自然現象、自然規律的視角去解讀天災。他們認為,當政者施政要順應自然,對天要有敬畏之心,慎審行事,讓民眾安居樂業。如《易經》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賁),「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節)。
第二種的「天災警示觀」,著墨於順乎天意/天道,重天、地、人的關係與和諧;這種和諧的動力源,是天意/天道,包含當權者的德政——厚德恤民,如《晏子春秋》言:「天地四時和而不失,星辰日月順而不亂。德厚行廣,配天象時,然後為帝王之君,明神之主。」
把古代思想家的理念,引申到當代的環境生態、政治生態,所謂順天、順民和「節」可詮釋為:施政要以人為本,利用天時、地利發展生產,讓民眾安居樂業,而不超越自然環境的承載力,創造可持續發展的空間;在自然與人的協調中,改善自然環境,減少因生態惡化帶來的災害。
胡、溫提出的科學發展觀,就有人與自然和諧的願景。
回顧歷史中 思索減人禍
大洪水、大地震是無法抗擊的自然災害,但它與人禍交纏。
前朝的工業化城鎮化好大喜功,「上馬」項目超出資源、生態的承載力。長江上游自然生態長期受破壞、水土大量流失,官方整治污染的力度低,使江湖、山坡對天災的抵禦能力日益脆弱;地震後的山體滑坡和堰塞湖的形成,就關乎震前的生態惡化。
官場的腐敗,也加劇生態惡化,導致防備天災能力的下降,這都是震前的人禍。
中小學的「豆腐渣」,導致大量少年兒童在地震中喪生,更是無可饒恕的人禍。
回顧歷史,重視古代的「天災警示觀」,有助思索減少災害和人禍、落實科學發展觀。
(歷史文化思索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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