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

諸友在梅花水中洗手,在梅枝疏影之下欣然入座。「又成雅集相依坐,清致高標記竹林。」喜清雅而不喜俗鬧,古人如此,今天如此,歷史並不遙遠。

《古梅傲雪》(洞簫:譚寶碩/古箏:徐美婷)

梅花有靈,有大地的浩然之氣,能通天地,千里冰封之時,傲然盛放。

那年,青城山的梅花開了,於是,飛成都,登山尋梅去。

西蜀第一山,巍峨清幽,那天陰天有霧,我們在前山上山,出了纜車站,拾級而上。雲霧繚繞,越過一嶺又一嶺。霧中山景、樹景、亭臺、樓閣,成了淡雅的水墨畫。朦朧之中,我們只找到數株梅花,已然無限驚喜,心滿意足。記得一幅明代古畫《踏雪尋梅圖》,畫作描繪冰天雪地之中,一介老翁,獨自走在山間路上,深山樹叢之中,有一株白梅泠泠獨立,默默在凌寒盛放,寂寥,淡雅。人在尋花,花在等人,世間緣來緣去,冥冥中總不易相見。

第二天,去了杜甫草堂,再次與梅花相遇。

草堂的梅花不須去尋,順着梅香便可以見到梅樹。這個時節開的都是臘梅,空氣中飄浮著幽幽清香。寒冬時節,遊人不多,草堂靜靜的,聽到鳥的叫聲,淒清孤寂。一千年前,杜甫也如此,一個人站在這裏,朝夕催人自白頭,那時草堂應該更為清幽孤寂,梅香更為清洌吧?

再次賞梅,竟是在深圳,紫苑茶館的探春雅集,我帶著洞簫到來。

乍一到來,又是驚喜:只見茶館內外,滿是臘梅,空氣中盡是梅香。為了這次活動,他們空運了200多株梅花來。與梅相遇,真不易啊。

諸友在梅花水中洗手,在梅枝疏影之下欣然入座。「又成雅集相依坐,清致高標記竹林。」清風、清流、清茶、清樂⋯⋯喜清歡而不喜狂歡,喜清雅而不喜俗鬧,古人如此,今天如此,歷史並不遙遠。

有人深情吟誦⋯⋯遙看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彷彿回到唐宋,在梅枝下面,我用洞簫為大家吹奏一曲。⋯⋯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身邊有梅瓣飄落,洞簫如泣如訴,詩中情意,胸臆中竟生起股股激情。詩人與畫家都拿起毛筆即席揮毫,幅幅佳作淋漓盡致。入夜,梅香陣陣,大家共進「梅宴」。主人家花心思,八道菜色大多與梅有關,連甜品也是梅子拼盤。這天開心,驚喜連連。最後的驚喜,是每個人攜兩株梅花帶回家。

走在路上,四周車水馬龍、燈紅酒綠。

我一介麻衣布鞋,肩上扛著梅花,穿越在鬧市,心中激蕩起豪情。彷彿自己就是古畫裏面那位老翁,生命與梅花連結在一起,一起傲雪凌霜,一起盛放凋謝,默默歸塵,與天地共存。

譚寶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