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下一章 如何突破與創新

有些朋友告訴我,他的孫兒三歲要上樂高班,我說:「吓,樂高也要上堂學?什麼來的?」所以如果我們真的不想老說話「三歲定八十」應驗在我們社會,就要中間讓他有再次洗牌的考驗。

有見政府公布《二十一世紀教育的藍圖》至今已20年,教育2.1及大教育平台於10月20日舉辦「教育的香港故事──下一章」研討會,回顧並前瞻香港教育的發展;其中一節為嘉賓研討,題目為「從教改經驗再思未來教育的新方向」,由大教育平台導委員會委員戴希立主持,嘉賓有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院長梁卓偉、教育2.1首席研究員程介明、鄭州大學首席教授李榮安、番禺會所華仁小學校長陳岡、畢馬威中國新經濟市場主管及生命科學主管(香港區)朱雅儀。內容撮寫如下,此為下篇:

戴希立:教育如何創新?

程教授就打開了序幕,整個世界或者下一章的形態,我們教育下一章應該如何呢?你們心目中的下一章,香港的創新突破在哪裏?民間與政府的共同努力應該在哪裏呢?

陳岡:中、小學資歷或可跨域合作

我看看可否將你的創新突破與燃眉之急結合。燃眉之急我覺得是壓力的問題,我看香港的學生與家長,有三個關卡是最大壓力:幼稚園升小學,小學升中學,中學升大學。剛才有些時間談到升大學如何紓緩考試的壓力,我覺得幼稚園那個最複雜,那範疇也一直在變,另外兩個可否有些cross-sector collaboration(跨域合作),令壓力小一點。我懷疑當大學改收生沒那麼倚賴公開試,倚賴教改十多年來所說的共通能力,那裏要時間成本,人才亦要訓練,在報聯招與收生那麼段時間,有多少人可以available(就位)去為香港做這種新的甄別過程呢?我覺得既然中學教師去批改考評局在公開試的試卷的成績,大學也那麼重視,那中學教師一直看着中學生,在那些共通能力、協作能力、成長等,也應有若干的公信力,大可以作參考。

至於小學升中學,最理想當然是教改所提及的一條龍,那麼受歡迎,自有其原因,其實沒什麼誘因令中學不想做一條龍。基本上大部分中學老師心態覺得,想要一條龍,你小學質素可以嗎?如何保證一條龍升上來的小學生質素與實行一條龍前那麼好?小學老師可能覺得,我們沒有公開試,只有校本課程,做出來的好成果,你中學能否維持?你有公開試這個頂,你學生能否像小學時無拘無束那麼愉快?這類很多考慮。有些制度上的誘因,例如身為中學老師,可以知道你小學生上課的表現,有機會到小學教一下,可能小學老師也想看一下,我有能力,我有學位,只是多年來的訓練是小學的訓練,我有否機會去中學教一下、延續看一下我小學生的表現?這才是資歷承認,而資歷可否跨域去做?當然還有小學收生,如果要鼓勵一條龍,中學在小一收生有否話語權?如果有多於這些誘因,加上在課程做銜接,例如如果要加強中小學銜接,我要有人才,這裏能否有多點資源去做?這三個範疇之間的減壓,要想點辦法。

戴希立向各位嘉賓探討,香港教育的創新與突破的關口在哪裏?
戴希立向各位嘉賓探討,香港教育的創新與突破的關口在哪裏?

李榮安:近20年本地學校悄悄變化

我想補充陳岡與程介明所說,說學校與說老師,首先說老師。我想回應程介明新一代社會是散的說法,我們下一章是什麼呢?可能我們也要令學校全部變散才行了?過去20年我與學校工作較緊密,因為我在教育學院工作,培訓老師、校長,20年前我的感覺是有些學校千篇一律,我們帶點校長到國內看特色學校,歸來後覺得香港什麼學校都千篇一律,尤其畢業禮。無論那間學校多有特色也好,其畢業禮的規矩是一樣的,我也曾經質疑過那些校長。但這20年來,香港學校特點是悄悄地變化了。

過去兩年我參與了德育卓越獎(行政長官卓越教學獎),這個參與令我有機會重返學校看看學校發生什麼事。因為這兩年我們所有入來的學校,堅持每間都去探訪,起碼探訪一日。我們與校長、老師、學生、家長、校工聊天,發現過去兩年我訪問了24間學校,沒一間學校是相同的。參加德育卓越獎的學校有很多都是來自悲情城市,但那些學校是一點悲情也沒有,是快樂的學校,那些家長很投入。最感動的時刻是見家長,家長大部分說到一半就哭了,「幸好我的子女是在這間學校讀書。」他們幫忙包圖書、維持秩序,有些知識背景的家長更幫忙教書,他們都來自貧困地區,但他們充滿希望。

有一間學校很特別,那間是佛教學校,但校長說:「我們數來數去,都沒有佛教學生,沒人信佛教。」於是他的佛教學校變成多元宗教學校。他是開放胸懷,鼓勵正向心理學。這些事在香港學校發生中。

另一間是小學,原來沒有小六升中試,真的釋放了學校,當然其他TSA等另計,但學校真的釋放了,釋放了全日制。學校可以多做很多事。每間學校不同了。我覺得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就好了。如果中學亦然就更加好。

香港很特別,中央集權不強,而是交給辦學團體去辦,但辦學團體之間競爭很強,大家想做好的辦學團體,因而做好的學校。這點我們是與世界不同。另外,我要呼籲要格外敬佩香港的老師,他們很慘的,現在我在大陸教書,就知道香港老師單是課擔已是國內一倍。還有與新加坡相比,新加坡也有Continuing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教師持續專業發展),每年都與香港是50小時,但他們的50小時可以用辦公時間去換,政府是會支援教師。他們參加課程時,是政府付款的。所以當時我在NIE(新加坡國家教育研究院)做時,那些訓練我們可以大條道理收得很貴,因為是政府付款。所以當時我在新加坡工作時,我的培訓機構是很有錢的,因為我們收很貴,但政府照樣付費。

梁卓偉:應關心收生機制如何更公平

我很同意程介明所說的碎片化,說得好聽一點是百花齊放。有些人不同意碎片化的,或者擔憂,但我反而從公平、公義的角度去探索這個問題。如果我們有太多一條龍,剛才John(陳岡)所說的關卡令我們的銜接不暢順,從而帶來壓力,但其實有這些關卡,未必是壞事。從公平、公義的角度去看,我們試想,如果一切都是一條龍,會看到有何後果呢?實質例子是學校會背棄自己合作了一百幾十年的小學,而自己另建小學,做到一條龍。如果有了一條龍,有不少學生與家長會跌入我們中國人的老說話:「三歲定八十」。而為何會造就那麼多小朋友去做小學入學面試班的上市公司呢?小學入學面試班學費,比我港大醫學完一年學費還要貴。我收4.21萬元一年(經聯招收生),20年沒加過價了,因為這是教育局的。你自己去看看,有多少這類課程是這個價錢。

有些朋友告訴我,他的孫兒三歲要上樂高班,我說:「吓,樂高也要上堂學?什麼來的?」所以如果我們真的不想老說話「三歲定八十」應驗在我們社會,就要中間讓他有再次洗牌的考驗。再次洗牌就有一個考核,自然會有壓力,自然就要有抗逆能力的關注,是否可以抵抗得住呢?其實很簡單,民間智慧,不用我們教育局去談,你想入港大醫學院,你去某一間Pre-nursery(幼稚園前預備班)吧,其實外面已有的。為何這麼說呢?正正是我們有太多一條龍了,而一條龍原意是減低壓力。但現在結果是將壓力推到在三歲小朋友身上。而不是在他11、12歲去考學能測驗,不是他中三時以前般,不是中五考會考,中七考高考,而是將萬千的壓力放在三歲的小朋友身上。所以我覺得大家是要留意。

梁卓偉批評,正因香港教育制度有太多一條龍,才使萬千壓力加諸幼童身上。
梁卓偉批評,正因香港教育制度有太多一條龍,才使萬千壓力加諸幼童身上。

第二是阿松問了一個問題,特首也是非常關注,究竟我們的公平、公義應該如何做?因為特首剛才也說,如果要德藝兼備的話,她肯定不是我們社會科學院的畢業生。到底如何才可擇優而錄呢?除了看分數以外,到底如何去看呢?英文有句話:”There is nothing quite so toxic as the toxicity of poverty.”(天下莫毒於貧)這個無論你講教學的機會還是健康,都是真的。我們如何在公義多做一點?無論是在大學還是幼兒園,這個我覺得是我們需要做,而且是學校一個社會責任。因為在教育界,我與不同的中學校長聊天,都有不同的看法。有一些是擇優而錄派,我的反問是:「何謂優呢?」有一些是我們一定要公平、公義,但公平公義是會有反面的。

你看世界都公認第一的大學是哈佛大學,公平、公義的收生,現在就正在打官司,我相信這場官司會打到美國的最高法院。這場官司是說,為何華人、黃面孔的,同樣分數,同樣SAT,同樣面試,全部都是一樣的,為何比白人或黑人難入哈佛六至十倍?現在在法院在打這場官司。而現在哈佛大學理據或背後另一種族群擔憂的,可能是說不出的理由是,他們不是想歧視華人子弟。他為何要將(亞裔入學)比率壓至兩成呢?因為他們若不如此做,就沒有那麼多位置,去做他們做了25年的affirmative action(平權措施)。Affirmative action是美國歷史覺得羞恥,覺得不公義,明知黑人分數不可能那麼高,就是因為the toxicity of poverty(貧窮的毒性),他們做過如此多年奴隸,如此「代跨代」貧窮。現在華人我不怕你,但如果你打官司到最高法院,打垮我,可以去做hidden racial profiling(隱性種族歸納)的話,你弄得我最高法院另外25年前的affirmative election會全盤反了。到時很害怕,種族的仇視會是一發不可收拾。我相信香港不是那麼嚴重,但香港的貧富懸殊其實在世界是數一數二。我們如何在教育與收生的機制,可以在公平、公義多做一點,這個我覺得值得關注。

程介明:香港應趁富有,保證兒童受教育

哈佛沒有講明收生多少,但如果正式放開限制,我想整個校園有五、六成(學生)都是亞裔。剛才特首所說,我大致接受,但有一點心有不滿,特首說如果需要成績以外的東西作參考,基層學生獲取錄的機會較小。我們應怎麼做呢?我們當初不要給他們那些機會,那他就會繼續升上去,但現在我們要想辦法,令他們也享有更多的經歷。新加坡你說是精英主義,但他在差學校、貧困、少數族裔學生下的工夫,是很大的。因為它是國家,是其國民,所以要做。所謂大教育平台,其實是做這件事。而且很多機構是針對弱勢學校的,你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想法,因為這沒有政府政策,又無政府資源,但他們又的確這樣看。香港這個社會是挺好的。

但特首剛才提到是用舊框架去看現在,如果是現在,即使她能入學,亦未能做到現在位置。你要看現在。因為現在去做公務員,本來就是如此:一技傍身、一紙文憑、一勞永逸、一帆風順、從一而終。但此情不再。所以如果是我們那樣,我們便對不起弱勢家庭。我們政府有錢時,怎麼做呢?若然錢不夠,也得做,所以大教育平台便動用整個社會的資源。這樣做不等於沒有差異,但你也得做。

說起哈佛,哈佛在2008年便宣布不只資助貧富子弟,還要資助中等收入的子弟,不單免其學費,他可享用課室、教授、實驗室、圖書館,但我要他出去外面,要他到發展中國家服務,要他四處旅遊、活動,所以要資助每年收入12萬至18萬美元的家庭。我不理你什麼人,不論資源,我也保證你受到教育。我覺得香港社會應該有這樣的志氣,趁現在有錢吧。不見得儲下去,將來還是這些錢,於是牽涉陳岡剛才提及的,有一件事我覺得不是政府問題。現在中、小學校長、家長總有個攀比的概念,例如新加坡提及一個問題,就是成績表不准排名次,不准設平均分,以一句話概括:”This is not a competition”。我譯做中文的話,就是:「教育不是攀比。」如果你將教育視為攀比,則一如傳統科舉的特點。總之你取得狀元,不管你做什麼。大家看狀元的戲應該看很多,但曾否看過一篇狀元的論文?沒有。你不看內涵的,就要看名次。這個情況不變,學生就被我們困在排隊的概念裏,其實全球大學亦然。我不覺得我或在座各位可以改變。如果有校長開始改變,不祈求是全港的校長,而真能辦出有特色的學校的話,則功德無量。

朱雅儀:將來社會多衝擊

我是贊成的。將來商業社會企業營運模式很多時不可單靠自己能力而創新,怎樣在不同領域裏互相合作,不只是業務那麼簡單。不同方面,帶來不同的技術過來,帶來衝擊,進而出現新的市場。最近香港股市較動盪,如梁卓偉所言,想也沒想過的公司也能上市。一般市民未必看得明,為何這樣的公司未來數年都像不賺錢,為何也有高價值似的?所以我不是說這是常態,但我們要接受事實,將來社會是有很多不同的衝擊,不只科技的衝擊,而是市民生活有很多衝擊,衝擊了營運模式。

朱雅儀認為,未來社會會有不同衝擊,令市民以至商業模式都會改變。
朱雅儀認為,未來社會會有不同衝擊,令市民以至商業模式都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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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要怎改,才合新時代?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