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式歷史劇 雍正帝啃豆芽

看《雍正王朝》,很怕看雍正吃飯老是夾幾根豆芽的鏡頭。幾根豆芽在筷子上「飛舞」,令人發笑;再看他用餐竟是飯碗和湯碗不分,扒完了白飯,把湯倒到飯碗就快速喝下去了,吃一頓飯像香港拿綜援的老太婆寒愴。
北京、香港、台北仍常播放清宮戲(電視或電影),北京、上海還有更多的「抗戰神劇」。這些加上歷史劇、歷史正劇標籤的「娛樂品」,大都有歷史常識不足之弊。
 
塑造歷史名人的形象,要有吸引觀眾的情節,情節特別是生活小事的描繪,自有很寬的虛構空間。不過,虛構情節的創作,不應忽略「歷史的可能性」,如果在特定朝代不可能有的事,則會使虛構情節呈現歷史的蒼白,給人造假的印象。
 
塑造歷史名人的「高大形象」,往往把皇帝和皇子平民化,體現平民化的「非常行動」。其過度誇張的描繪,暴露歷史常識的不足、編造歷史的亢奮,疏離了古代的秩序文化。
 

康熙入刑場 救出處決犯

 
在稱為「歷史正劇」的電視劇《雍正王朝》第六集,有清代刑部冤獄翻案的情節,康熙皇帝竟有步入刑場救人的「非常行動」。這是皇帝平民化的「典型」。
 
這是康熙46、47年(1707/1708)的事。十三爺胤祥(怡親王)赴刑場救被嫁禍的張五哥,康熙隨着步行入刑場,下令停殺、重審,增添了電視劇的驚險刺激。這是照搬小說《雍正皇帝》的描寫(上冊258頁)。
 
在「高大形象」的創作意圖下,皇帝、皇子平易近人的情節,是塑造他們「非常」形象的一種手法。但是,皇帝平易近人不必步入刑場,派人持聖旨赴法場同樣可以救人。
 
等級、身份的尊卑有序,是秩序文化的一部分,皇帝有崇高的身份、等級,不必事事親力親為。聖旨和宣旨儀式,是皇帝權威的象徵符號。把一個人從死神中救出來,一道聖旨和一個宣旨者就足夠,與康熙帝步入刑場喝令停殺的效力一樣。既然聖旨是皇帝權力的象徵符號,康熙帝步入刑場救人豈非是山寨式的誇張。
 
皇帝入刑場救人的虛構情節,暴露寫作、製作者的「歷史盲點」,不了解聖旨此一皇權的符號和「威力」。
 

清十三皇子 用牢頭茶碗

 
在《雍正王朝》第14集,管刑部的十三爺設計救出鄭春華;鄭氏是康熙帝的宮女、太子的情婦。在這個情節中,十三爺到關押鄭氏的地方找牢頭聊天,坐下來拿起牢頭剛用過的碗喝茶。
 
十三爺號稱俠王,有點「平民化」的色彩。但是,他畢竟是皇子,與牢頭有身份、等級的懸殊,即使他想買通牢頭也不致於不顧「清潔衛生」,接下還有牢頭口水的碗喝起茶來。小小老百姓尚且怕沾人家口水,不用他人剛喝茶的碗,更何況是皇子。
 
小說《紅樓夢》寫劉姥姥進榮國府,隨賈母遊到水月庵喝茶,在庵裏修行的妙玉嫌劉姥姥喝過的茶杯髒,不要這茶杯。妙玉或有身份等級的偏見,或是有潔癖。
 
妙玉雖是小說裏的人物,但像她那樣重「清潔衛生」的人,在現實生活中多得很;如十三爺那樣不管「清潔衛生」,接下牢頭口水喝茶的皇子,在清代卻是不可能有的。
 

雍正帝晚餐 白飯加豆芽

 
《雍正王朝》突出雍正的生活簡樸、節儉,描繪他在做皇子時段或成為皇帝後,都吃得簡單。在第15集,諸弟調侃他請客老是青菜豆腐,反襯他的「儉樸」;在第28集,他和「江蘇巡撫」李衛共用晚餐,鏡頭的焦點是白飯和豆芽。
 
看《雍正王朝》,很怕看雍正吃飯老是夾幾根豆芽的鏡頭。幾根豆芽在筷子上「飛舞」,令人發笑;再看他用餐竟是飯碗和湯碗不分,扒完了白飯,把湯倒到飯碗就快速喝下去了,吃一頓飯像香港拿綜援的老太婆寒愴。這樣的「非常」飯桌,令人不禁要問:這是描寫北京的貧民窟還是香港的劏房戶?清宮皇帝真是如此用餐嗎?
 
要突出雍正的「高大形象」,不一定要以「白飯豆芽掛帥」的晚餐,來渲染他的節儉。皇帝吃得好一點,原是很正常的事,為什麼要矯情到老是幾根豆芽在筷子上「亮相」、飯碗和湯碗不分?
 
雍正戴西洋假髮畫像。
雍正戴西洋假髮畫像。
 
在電視劇中,雍正帝還到又髒又臭的牢房看隆科多,真是不可思議。
 
歷史上的雍正,注重生活的品質、富有生活情趣。他吃得好,收藏古玩,庭院擺設精緻,這並不影響他精明、勤於政務的形象。清宮檔案中的《活計檔》查閱費時,但早在北京出版的《圓明園》記載了一大批活計檔,從中可了解雍正政務之外的生活情趣。
 
《雍正朝起居注冊》記載「諭旨」事。
《雍正朝起居注冊》記載「諭旨」事。
 
編寫歷史小說或歷史劇,起碼要熟悉歷史、參閱歷史文獻。不查閱《雍正朝起居注冊》,怎能了解清宮實況?怎能了解帝王生活?怎可以「知青下鄉」的生活經驗去編造帝王生活?
 
(封面圖片:設計圖片)

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