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日,接到孝庭教授告知明銶兄的噩耗,讓我感傷許久。
1981年,我第一次到美國西岸,史丹福胡佛研究所是我研訪的首選,馬若孟 (Ramon Myers) 、張富美教授,董王繆麗夫婦等,待我不薄,在史大進修學位的王克文、程嘉樹、陳永發、孫隆基等,做飯、聊天,過快樂的日子。在那兒,我認識了明銶兄,一見如故,他的熱情豪邁,往後幾十年的交往始終如一。
以「大觀園」園主自居
1983年,我再到史丹福,包括明銶、克文諸兄在內的老朋友,熱情不減,我也開始對明銶兄有更多的認識與了解,人稱他是「神童」,幼時必定聰穎,長大伶俐, 25歲(1975)拿到博士學位,能有幾人可比。他除了香港之外,「老巢」應該就在大樹鎮(Palo Alto)、史丹福方圓幾里,他常說這個區域是「大觀園」,他顯然以園主或園丁自居。他事母至孝,對朋友豪情熱心,討論事情義氣風發,學界中西朋友多、學生多,忽飛東又飛西,講學論道,老頑童式的生活,樂此不疲。與他交朋友,只有被照顧的份,做他的學生,短話會長說,愛護備至,內心充滿感激。
我和明銶兄的交往機緣,大約是建立在20世紀初葉的華南研究上。1975年他在史丹福的博士學位論文Labor and Empire: The Chinese Labor Movement in the Canton Delta, 1895-1927 ,這篇應是英文學界除了法國謝諾(Jean Chesneaux) 有關1919-1927年中國勞工運動史外,最先能應用中、西文資料完成的作品,雖沒出版,但這是後來研究20年代中國群眾運動史者,不能不參考的著作。我與明銶兄討論民國史時,常覺他能有敏銳的史識,常覺他綜論史事總見機鋒,一句話往往可點出時代意義。1993年,我到洛杉磯參加了AAS年會,他召集並主持那一場名為「廣州十年」(Canton Decade,1917-1927)的分組會,至今我都還覺饒富意義。2000年他與謝文孫教授找了我和John Fitzgerald、Emily Hill教授,本想在加拿大滿地可(Montreal)舉行的亞非國際學會年會組一個名為“Crisis and Prosperity in Guangdong’s Golden Age” ,以陳濟棠時代的廣東為主題的分組會,可惜沒組織成功,但可見他對華南研究興趣始終不減。
時刻關懷香港
後來在港大,他培育不少優秀的學生,同時關注港澳粵問題,成為香港地區學界、新聞媒體的重要意見領袖。97之後他毅然離開香港,回美西老巢常駐大觀園,但仍關懷香港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他在ME Sharpe主編的Hong Kong Becoming China叢書,十數冊,會是了解香港回歸前後最基本的材料,這時他是歷史家又是政論家。
明銶兄偶而會來台北參加學術會議,我們總是促膝相談,他偶會透露對北京、港澳、台灣地區追求自由、民主、法治的急迫感,但從沒有灰心過,我覺得他對己、對人、對事一直充滿了樂觀與自信。他從歷史認定粵港澳「珠三角」在16世紀以來,一直扮演中國走向全球化風向的前沿,認為21世紀這個地區,將會是繼16世紀葡人東來、19世紀英人來華之後,中國全球化第三波泛太平洋亞洲及大中華合作黃金時代的起始地帶。他的預言可能成真,可惜的是他已沒有機緣參與了。
明銶兄,走得很寂寞,他的離開,我們也難免感到寂寞又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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