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黃俊達──戲劇人生

現時於香港演藝學院執起教鞭的黃俊達認為,「劇場是要喚醒大家思考,而教學是重新啟動演員對世界的好奇心,幫助他們尋回希望,表演藝術就是想給人帶來希望。」

有人窮半生尋找目標,有人彷彿天生有任務在身。黃俊達(阿達)是後者,自小四推開戲劇之門,從此離不開表演藝術。升中後加入戲劇學會,中二參加藝穗默劇實驗室,2005年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舞蹈學院。2008年,他遠赴法國巴黎賈克·樂寇國際戲劇學校進修,完成兩年專業課程,同時更修畢其動作研究所的課程。

現身兼導演、編舞、演員、藝術總監、香港演藝學院導師、電影及劇場肢體演技指導。「戲劇是很有趣的東西,一旦進來了便走不出去。」阿達說話總是帶着笑意,雙眼灼灼,閃出堅定的神采。

黃俊達(右)正在監場。(綠葉劇團圖片)
黃俊達(右)正在監場。(綠葉劇團圖片)

從劇場跳到舞台

對於表演藝術,阿達很早便開竅,「小時候經常看電影、電視劇,一些激動的場面媽媽會哭,當時就想:為何(戲劇)這麼厲害,竟會把人弄哭?」小學參加班際戲劇比賽、青少年中心的興趣班,只有十歲八歲的他會因獲得演出機會而興奮,或被老師懲罰禁演而失落。

然而,真正的啟蒙來自中學的戲劇老師胡永賢,學校舉辦勸學相聲比賽,賽後老師邀請他加入戲劇學會。「老師與詹瑞文是同一代的戲劇人,會帶我看劇,教我很多戲劇知識。」在老師的薰陶下,他中二開始到中環藝穗默劇實驗室學習默劇,中三接觸「肢體戲劇」,並參與演出。

多年來,兩人感情親厚如父子,他2010年創辦綠葉劇團,也由胡老師擔任劇團主席。

年少時已鍾情戲劇,阿達坦言排戲是上學的最大動力,放學後立即到中環學戲。「我也曾經糾結,我家住屯門,每天乘車到中環的車費是$18.2,來回約$40,當時媽媽覺得車費貴,但爸爸說了一句:『兒子此時已找到自己的興趣,我們一定要支持!』時至今天,我依然覺得這句說話很震撼。」

在家人和老師的支持下,阿達立定志向,開展戲劇人生。中學畢業後一心希望入讀演藝學院修讀戲劇,第一年卻名落孫山。第二年再報考時,考慮到當時舞蹈學院的音樂劇舞課程具表演和戲劇元素,故此兩所學院一併報考。

最終阿達入讀了舞蹈學院,雖然學期初段較為吃力,但到了中段慢慢被現代舞的表達形式所吸引:「舞蹈學院有很多出色的老師,其中一位是Rob Kitsos,他把街頭舞和現代舞結合,對我來說很有啟發性;另一位來自美國的老師,她將中國功夫融合現代舞,那種獨特的動態十分震撼,我才發現原來一個人的身體可以達到那個狀態!」

年少時已鍾情戲劇,阿達坦言排戲是上學的最大動力。
年少時已鍾情戲劇,阿達坦言排戲是上學的最大動力。

巡演看世界

阿達深受默劇大師馬塞馬素啟發,就讀演藝學院期間已計劃將來到法國留學。畢業後,他隨即加入香港迪士尼樂園擔任音樂劇《獅子王慶典》的演員,一邊儲學費一邊學法文,三年後順利考入巴黎賈克‧樂寇國際戲劇學校。

在法國,經歷了戰戰兢兢的第一年後,很快便適應當地的學習模式,「學校要培育的不是演員,而是有抱負的創作者」。透過不斷創作和巡演,阿達逐漸建立出個性鮮明的藝術方向,「我在法國參演了Peter Brook執導的電影作品《走隱形鋼線的人》(香港譯名),還有他女兒Irina Brook執導的Pan,在歐洲多國巡演的經驗令我反思:為何歐洲劇團可以巡演,香港劇團做不到?因此我後來成立劇團,亦以巡演為目標。」

回港後,阿達先加入鄧樹榮戲劇工作室任駐團導演及研究員,其後發展綠葉劇團,作品包括《我要安樂死》、《鄭和》、《爸爸》、《十四》、《小飛俠》等,2013年的《孤兒》巡演7年,足跡遍及全中國、日本、韓國、三藩市、法國、意大利、克羅地亞等地。

劇團的核心創作演員來自香港和北京,「在歐洲學習時,不同國籍的同學會聚在一起說故事,當中的文化衝突很特別,演員需要經歷、體會和感受,才能表達深層次的東西。」

2019年,他擔任綠葉劇團藝術總監時,憑《爸爸》獲提名香港戲劇協會最佳導演。(綠葉劇團圖片)
2019年,他擔任綠葉劇團藝術總監時,憑《爸爸》獲提名香港戲劇協會最佳導演。(綠葉劇團圖片)

感受時代脈搏

2018年,阿達在工作最忙碌之際選擇暫別香港,回到巴黎賈克‧樂寇完成師資課程。「我一直計劃考取教師資格,可能是受中學老師影響,希望藉教學分享自己認為好的東西。」演員與教師,看似兩碼子的事,在他眼中卻有共通點,「劇場是要喚醒大家思考,而教學是重新啟動演員對世界的好奇心,幫助他們尋回希望,表演藝術就是想給人帶來希望。」

他近年積極培育劇場新人,透過其開辦的形體劇場訓練課程,於不同地方教授相關知識。除了表演者外,阿達亦樂於與藝術界不同範疇的後輩分享經驗,現時於香港演藝學院執起教鞭,不單任教於戲劇學院,同時為舞台及製作藝術學院的碩士課程擔任導師。「近年演藝學院逐步改革,重視擴闊學生的視野。以戲劇學院為例,現正進行課程革新,增加與業界的連繫。這是好開始,希望演藝學院日後能培育更多有創造力的表演藝術家。」

面對大時代下的新一代,他自言是嚴謹的老師,想學生表現100分,自己先要表現出200分。「教表演須要關注學生的成長,複雜的家庭背景可能窒礙演員的表達,我的責任是幫學生解結,尋找出口,就像把一團摺皺了的紙張重新攤平一樣。」

他經常強調演員不能只靠聽和看,一定要有所感受,「近年的學生特別懂事,知道自己的需要,因為他們經歷過停課的日子,自然懂得珍惜。任何壞事都可能是好事,此時正是年輕人學習感受的好時刻。」

原刊於香港演藝學院《演藝通訊》2021年8月號,本社獲香港演藝學院傳訊處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