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紓解當前的經濟困境

香港人在這一刻需要面對的生活問題是什麼呢?是有一批人很快會面對失業。我認為當前政府最需要做的是盡量阻止香港的失業情況惡化。

破壞容易,建設艱難。一條本只涉及少數在港外犯了法的人的引渡條例修訂,竟演變成一場累及幾乎所有香港人的社會運動,實令人意想不到。更令人欷歔的是,這場運動把香港人多年積累與沉澱一掃而空。面對看不清的前景,香港人難免感到徬徨與傷感。

本來,政治問題最好政治解決,但現實卻是政治問題最難解決,原因是雙方各有自己的政治信念,大家都有一套政治原則要堅持,很難取得妥協。所以,當大家仍相信政治問題還可以透過政治解決時,政治鬥爭就不會停息,社會就不得安寧。只有當大家明白,有些政治問題是需要有歷史大環境的配合,才有條件解決的時候,香港人才會面對現實,放下沒完沒了的政治鬥爭,把精力放回這一刻就要面對的生活問題上。

香港人在這一刻需要面對的生活問題是什麼呢?是有一批人很快會面對失業。香港雖然有安全網,即使失業也不至會餓死;但失業會使人失去憑自己努力去追求幸福生活的希望。靠綜援維生,並非多數人的理想生活。因此,我認為當前政府最需要做的是盡量阻止香港的失業情況惡化。

很可惜,政府近期推出的紓困措施,並沒有集中在這個方向上。減免公屋租金、水費、電費等的得益主要是個人,無助於解決企業的營運問題。一旦企業沒法生存下去,員工就會失業。屆時,政府所提供的紓困措施實起不了多大作用。只有保住份工,市民才會安心。

怎樣可以讓市民保住份工呢?那就要有措施為經營有困難的行業紓困。其一是要讓他們的生意可以如常進行,不致受到太多的外來干擾。其二是要有及時的措施助經營者解決資金問題。否則資金鏈一斷,再有前途的公司也沒法經營下去,員工亦只好失業。

現時,有很多行業之所以生意不佳,是因為社會運動常令交通受阻,加上出外消費還得擔心人身安全,以致港人的內部需求也沒法得到充分反映。政府現時最需要做的,是要與遊行主辦單位安排好恰當的遊行路線,派出足夠人手去疏導附近的交通。同時亦要阻止遊行隊伍偏離原有路線,進行堵路與破壞。這樣,商業運作才能逐步恢復正常。

至於做生意人的資金周轉問題,由於香港沒有聯儲局,沒法直接搞量化寬鬆;但政府可以透過金管局,與銀行業協商調節按揭政策,增加銀行放貸空間。

在現階段,要銀行借錢給企業做生意是不切實際的。香港的銀行是沒有磚頭做抵押是不肯借錢的。但如果有物業做抵押,而政府又肯放寬按揭物業上限的話,銀行是願意在自覺安穩的情況下借多一點的。這是大規模地讓企業獲得資金來源的最有效途徑。希望政府能盡快作出判斷。

其實,很多這類限按的措施,都是房地產市場過熱的時候訂出來的,現在房地產市場已經轉冷,政策就應該逆向,重點防範通縮。而放寬按揭則是防範通縮的必要措施。

要阻止遊行隊伍偏離原有路線,進行堵路與破壞。這樣,商業運作才能逐步恢復正常。(灼見名家圖片)
要阻止遊行隊伍偏離原有路線,進行堵路與破壞。這樣,商業運作才能逐步恢復正常。(灼見名家圖片)

為何主張扶助企業而非個人

以放寬按揭的方法變相行QE,以讓商家可以有更多資金來源,以解決企業現時面對的資金周轉問題。

在提出這項主張前,我已意識到,這樣的主張無可避免會惹來批評。原因是多方面的。首是角色矛盾與利益衝突,我從事地產代理生意,我們的收入主要來自促成交易的佣金。放寬按揭後,買賣物業的首期可以減少,社會上會突然多了一批人符合買樓資格,交投必然增加,我們的佣金收入就會增加。所以會有陰謀論,指控我是為了私利,才提出這樣的主張。

本來,為了避嫌,這樣的意見還是不提為妙,無謂讓自己的聲譽給人抹灰。然而,香港經濟正處於沉淪邊緣,我提意見時的首要考慮是如何能夠快速地、大規模地、有效地為社會解決問題,而不是只顧自己沽名釣譽。

美國在金融海嘯後,經濟面對進入嚴重衰退的險境,而聯儲局的解救措施,最主要的一條就是QE。事後證明行之有效。我的建議並沒有什麼新猷,只是向聯儲局「偷橋」吧了。

聯儲局的具體做法,是在市場上大舉買入債券,以至購入一些企業的股票,藉此向市場注入大量資金。此舉最快見效的是令到一些因資金短缺,危在旦夕的大公司不致倒閉,從而避免牽連其他本來沒有問題的公司,以防出現惡性循環。

聯儲局向市場注資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壓低市場的利率,改善社會的營商環境。由此可見,聯儲局救市的時候,注意力亦是放在商界,而不是向國民提供小恩小惠。因為,只有穩住了商界,人民才能保住份工,才能有生活保障。若果改為向個人提供各種收費上的減免,真是多多都「唔夠派」。難道政府可以長期把人民養起來?此之所以,聯儲局選擇以買債方式向商界注資,而沒有選擇傳說中的用直升機向國民撒鈔派錢。

其實,一個已發展的社會,大都設有社會福利的安全網。即是說,在經濟衰退出現之前,社會已訂定好了該如何扶助失業人士與弱勢社群的方式。當經濟危機出現,我們跟着這個方式去做便是,沒有必要再額外訂一些紓困措施。因為,當經濟出問題時,政府應節約開支,以增加自己提供安全網的能力;而不是增加開支,削弱自己提供標準福利的能力。此之所以,我不惜犯眾怒,反對政府直接向市民派應急錢。我們早有這種計劃,何必臨時另改。

香港的金融管理局,通常只會在港元匯率偏離聯繫匯率時才入市干預,而不會像聯儲局那樣推行QE;但金管局對銀行的營運風險亦有一定的管控,如銀行資本要求,信貸比例,以至貸款者需要怎樣的壓力測試等。這些措施都足以影響市場上的資金能力。財政司應立即召集金管局開會,研究如何在新的經濟環境下,重新制訂金融策略。宏觀的調控做得好,微觀的環境才有機會改善。

香港現時面對的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政府必須重新為香港定位,提出一整套應變方法,而不是增加派糖,換取一時的掌聲。

明年加薪知多少?

踏入12月,打工一族已開始為明年的加薪幅度議論紛紛。今年的市場氣氛相對悲觀,打工一族期望不高,覺得能保住份工,毋須凍薪已經不錯,不敢奢談加薪幅度。

由「反送中運動」演變而成的「反警暴運動」,令社會嚴重撕裂;大規模的社會摩擦,令營商環境久久無法恢復正常。零售業、餐飲業與旅遊業所受到的衝擊尤為嚴重。

據飲食業界估計,農曆年後,會有近1000間食肆需要倒閉,被解僱的員工將很難在行內找到新的工作,原因是整個行業都不景氣。少數幾間黃店,可能因政治偏好而生意大增,但解決不了行業面對的困境。無法留在行業內的失業工人,最終可能要被逼轉行。導致其他的行業亦可能因人浮於事而無法加薪。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勞工團體,最近提出的加薪要求亦相對收斂。他們一向的策略是開天殺價,希望求乎其上,可以得乎其中。但今次他們提出的明年加薪幅度,亦只是5%。但我估計,這個目標是達不到的,平均而言,能達到一半,已值得額手稱慶。

當然,社會上仍存在一些行業,並未受到社會事件太大衝擊的,送外賣與網購行業,反而因禍得福呢!此外,一些IT行業,由於不上班也可以在家裏工作,所以不受交通堵塞影響,有技術兼有創意的公司,今年業務依然增長得不錯。我有朋友在這類公司工作,他預計今年會有3個月花紅,而明年的加薪幅度應該可以超過10%。

他說,他們公司長期都在請人,不過要求很高,大部分本地應徵者都不達標。他們正進行全球招聘,獲聘者可以享有房屋津貼。他們說,在社會事件發生之前,應徵者多樂意來港工作,只要公司能幫他解決房屋問題便是。但現在,應徵者會擔心社會秩序問題,與人身安全問題。這對他們這類需要國際人才的公司,難免造成隱憂。

我自己從事的生意主要有兩項:一是地產代理;二是免費報紙。兩者的生意都受到社會事件的影響。在社會事件惡化得比較嚴重的期間,地產市場的交投少了40%,我們的佣金收入,亦同步下降。下半年有些月份已進入虧損狀態。幸好,上半年我們基本上處於健康的營利狀態,加上我認為社會的秩序應會逐步恢復,所以我決定非營業的部門明年依舊有得加薪,幅度約為2.5%。

至於免費報紙那邊,由於香港社會矛盾加劇,本應吸引更多的人關心社會時事,但由於am730在報道時,採取了相對持平與中立的立場,結果黃藍兩邊都覺得我們沒與他們站在一起。幸好我們的一些評論甚有見地,所以在網上吸引了不少瀏覽量。只可惜,免費報的收入主要來自廣告,社會事件對我們廣告收入難免有一定的負面影響。幸好紙價與印刷費在這段期間都有下跌,令我們的生意在後段尚可收支平衡。但全年而言,基本上仍要虧損。所以am730的加薪能力不強,只能意思意思。我估計加幅很難超過2%。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施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