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以來,有關內地香港融合的構想和建議層出不窮,如大珠三角、深港同城化、「9+2」(9省加港澳,2003年由時任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提出)等,形形色色。
最新規劃是上月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內提出的「粵港澳大灣區」概念,包括廣東省內9個城市加香港澳門。為了配合此一概念,行政長官上周率領一個代表團訪問了大灣區內的6個城市。
按李克強總理的說法,大灣區要「發揮港澳獨特優勢,提升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中的地位與功能」。至於具體要做什麼,李克強並沒有說明。其實,中港融合——香港與內地加強合作,早在1970年代內地開放之後即發生,「前店後廠」的模式非常成功,更令香港經濟規模大幅提升,廣東則成為全國領先的製造業基地。這個階段的發展,完全以市場為主導,政府角色只是配合協助。
九七之後,香港和廣東有粵港合作聯席會議,但成效不彰。真正大規模融合,是2003年內地香港簽署CEPA協議(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
按CEPA的安排,其總體目標是「逐步減少或取消雙方之間實質上所有貨物貿易的關稅和非關稅壁壘;逐步實現服務貿易自由化,減少或取消雙方之間實質上所有歧視性措施;促進貿易投資便利化」。當年官方聲明指,CEPA有利順應雙方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需要,實現互利互惠、優勢互補,共同繁榮;做法則是先易後難,逐步推進。
CEPA是一份相當清晰的經貿協議,白紙黑字,列明協議的目標和具體執行項目。隨後幾年,香港內地再簽了幾份CEPA補充協議,其總體思路都是遵循一國兩制、以符合世貿組織原則加強兩地合作。協議雖然有加強內地香港融合的「副作用」,但由於有規範、有文本可依,港人對CEPA並沒有強烈的反對聲音。
CEPA以外,廣東和香港也在2010年4月簽署了一項《粵港合作框架協議》。據官媒報道,這是全國第一份省和特別行政區之間的合作協議。協議明確提出粵港兩地金融合作以香港為龍頭,並列出6個發展定位,例如「世界級新經濟區域」、「金融合作區域」等。「框架協議」也首次列明粵港雙方的分工和互補,希望可遏止香港和珠三角地區重複投放、浪費資源的情况。
大灣區要發揮什麼功用?
由此可見,過去20年內地香港在經貿合作、互聯互通以至協調發展等各方面,都有不少實質且具體的協議,內容非常廣泛,除了經貿金融之外,粵港框架協議更涵蓋了環境、醫療、養老、教育培訓等社會民生項目的合作。在這些林林總總的「協議」及「合作」之外,到底新推出的大灣區還要發揮些什麼功用?它可以在CEPA和粵港框架協議之外帶來什麼新的元素?香港在大灣區內又有什麼角色?
兩套不同制度 融合過程必生矛盾
按照經濟學的「一價規律」,內地香港融合的過程,由於大陸的經濟體積龐大,香港必須作出各種調整,以適應內地的市場需求,並支持大陸繼續融入世界經濟。最終香港和內地的完全融合,將會是香港的價格與內地看齊。香港現在承受的很多「痛楚」和社會滋生的不滿情緒,都是源自融合過程中在體制、利益、價值觀等問題上出現的衝突。
粵港澳大灣區概念提出後,媒體多以三藩市灣區及東京灣區與之比較。以人口和經濟總量計,粵港澳大灣區都超過或接近另外兩個灣區。然而最大的不同是三藩市及東京灣區都是「一國一制」下的產物,灣區內的城市之間沒有融合問題,灣區形成主要是經濟發展催生而成。但是粵港澳灣區內廣東9個城市跟香港澳門是兩套不同制度,融合過程必然會產生各種矛盾;近年興起的本土思潮,更有可能令矛盾轉化成衝突。
不同體制的融合,以歐盟(European Union)最徹底,諾貝爾委員會在2012年把和平獎頒給歐盟,以表揚其在和平、和解、民主和人權上取得的成就;至於經貿合作成果則沒有包含在內。歐盟當年已深陷歐債危機,歐元更因希臘「賴債」而岌岌可危,歐洲不少政客對歐盟得諾貝爾和平獎都不以為然。事實上,像歐盟這種區域合作要經數十年「磨合」、逐步推進,方能有今天的成果;然而近幾年右傾思潮抬頭,英國脫歐、特朗普當選總統,令歐盟、北美自貿協定、美國墨西哥的經貿合作等都受到質疑。在選民眼中,融合的弊病似比好處要多。
盼見具體合作協議 而非口號式願景
內地香港融合也帶來不少問題,其中最突出的,是港人普遍未感到融合帶來什麼實益。據2013年11月明愛中心向晴軒委託進行的一項民調結果顯示,就中港融合問題回應的中產家庭中,收入愈低者,愈不認同融合,或對融合表示憂慮;數據也顯示,市民擔心中港經濟融合後未能平均分配利益。
大灣區構想能為香港人帶來什麼實益?大灣區的構想,是否如CEPA及粵港框架協議般,會以簽署協議的方式作實?香港在人流、物流、資金流方面,是否可以更自由地向北發展?香港人很務實,我們希望可以見到具體的合作協議,而不是口號式的願景。
原刊於《明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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