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京宣布今年9月3日要舉行慶祝二戰/抗戰勝利70周年大閱兵的消息以來,全球的觀察家都在猜測,哪些主要國家的哪些重要領導人將會出席北京閱兵式。中國的老百姓講面子,中國的黨政高官更講面子。來的外國代表愈多、其級別愈高,北京的這筆風險投資在國內外的政治和宣傳市場上獲取的回報率就愈耀眼。
北京閱兵式的風險投資
稱這場閱兵式為「風險投資」並不離譜,因為中方從一開始就沒有很大把握,他們最希望請到的那些主要國家的政要是否會來北京登台捧場(「中國公布抗戰勝利日閱兵安排,參與國別尚未知」,DW中文網,2015年6月23日)。
此前另一場同樣主題和形式的慶典——莫斯科於今年5月9日舉辦的「衛國戰爭勝利日」的紅場大閱兵,受到多國政府抵制,就很不耀眼。俄羅斯事先向70個國家的領導人發出邀請,最後接受邀請參加的只有26個國家的領導人,且大多數來自與二戰關係不大的次要國家(陳翔:「紅場『最強』閱兵是否能重振俄羅斯士氣?」澎湃新聞,2015年5月8-9日)。
大國面子要緊
雖然抵制的直接原因是俄國和烏克蘭的衝突,但蘇俄作為對二戰勝利貢獻第二大的國家,卻能因為眼下的國際糾紛被公然「打臉」,北京也不敢掉以輕心。據早前的消息,中國至少向五十多個國家發出了邀請,最終真來的有多少,說不準(「中國力邀50多國出席閱兵」,RFI,2015年7月17日)。畢竟中國近年來所處的國際環境遠非鶯歌燕舞、一團和氣,誰敢打包票不發生喪失顏面的事件?
站在中國的角度看,二戰的參與國裏,以日本、美國、蘇俄最重要。這三個大國的現任政府及廣義的政界和輿論界,如何對待北京舉辦的二戰/抗戰勝利70年閱兵慶典,很值得國人冷靜觀察和品味,因為這是幾十年一遇的解剖以中國為樞紐的國際關係與國內政治糾纏互動的良機。
日本對歐美的不服
日本的現任政府雖然民族主義和右翼色彩比以往的好多屆更顯濃厚,但在相當程度上,它延續了戰後日本政治光譜上的一大半成分,也即除了左翼以外、從中間到偏右、但不包括極右的諸多觀點主張(參閱黃菁菁:「日本各政黨對安倍講話的評論」,中國時報,2015年8月15日)。就其對二次大戰的態度而言,總體上可以歸結為幾個「不服」。
第一是對歐美有些不服。日本發動二戰的基本理由就是:白人強權國家跑到亞洲來稱霸,對非白人種族進行殖民統治,太不公道。日本當年所要做的,就是趕走白人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勢力,讓亞洲成為亞洲人的亞洲。即使從今天政治價值觀的高度看,所有的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都要被否定,但說到底,還是白人種族這麼做在先,日本只是在受到他們的刺激和欺凌之後,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安倍今年8月14日以日本內閣名義發表的講話完整版,前面五小段全是在做這樣的歷史辯解(關於這種觀念在日本的源遠,參閱野村浩一:《近代日本的中國認識》,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年,第36-38頁)。日本對於二戰後歐美官方只譴責日本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給亞洲多國人民帶來痛苦,卻不首先說明日本是步其後塵,歷來感到不公正。
日本對蘇俄的不服
第二是對蘇俄更加不服。戰後日本對歐美戰勝國的不服,尚且受到利益和制度兩方面的緩解和平衡。因為歐美戰勝國尤其是美國,對日本的經濟重建、政治穩定和軍事安全作出了舉足輕重的幫助,同時也沒有佔據日本國土。蘇俄卻不同,它不但沒有幫過日本的戰後復興,還強佔了日本的北方四島,至今不還(The Japanese government protests Russian Deputy PM and PM visited disputed islands,Kyodo News, 13 Aug 2015; Reuters, 22 Aug 2015)。
聯繫到近代俄國對東亞北亞的多番擴張侵略,日本更是忿忿不平。廣袤的西伯利亞本屬於東北亞人民,原已擁有歐洲東邊巨大領域的俄國,憑什麼搶奪走西伯利亞(參閱野村浩一書第38-39頁、52-57頁)?日本當年在遠東的三場惡戰(1904-1905年、1938-1939年),都是針對俄國在東亞北亞的軍事威脅而發。要譴責擴張主義和軍國主義,在東亞北亞最該被釘在歷史罪過榜的,是俄國而不是日本(參閱喬治.倫森:《俄國向東方的擴張》,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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