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上次說到我們到廣州佛山，由木頭校長創辦的悅谷學習社區參觀。木頭校長當過老師，當過官，也當過商人，最後還是投入教學工作，累積了多年的教學經驗及閱讀反思，明白和領悟到發展學生個體獨特性、好奇心、創造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現今中國的教育及學校制度，以考試為主的教育觀點，是難以做到的。於是在兩年前創辦了悅谷，一切由零開始，實驗自主學習的可能性。
學生共同訂立規則
悅谷很重視孩子的參與，包括日常生活上的規則，一如瑟谷學校在世界各地的實踐。一般學校都會訂很多校規，我二弟中學時，便曾加入學生會，向校方反映夏天仍要打領帶的校規對學生的束縛，要求修訂。筆者做中學生時，對學生外觀也有很多不必要的規則，例如頭髮長度、男生不能留鬍鬚、女生的校裙長度等，而且也嚴格執行。而悅谷一開始，據老師所說，是沒有訂立任何規則，任由學生在生活中，在人際關中碰壁，再由學生提出訂立規則，現在悅谷已20多條規則，全部由學生共同訂立。訂立規則的方式，是由學生向學生議會提案，之後在議事中心開會討論，然後表決，訂立大家都要共同遵守的規則。學生有權出席及表決學生議會內的提案，也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參與學生議會，但當有任何大家關心的議案，關心的學生自會游說其他學生出席，投他一票。
老師提出一個有趣的案例，剛開始悅谷是沒有不能打架的規則的，後來有一中年級學生入讀，他會到處找年紀比他少的學生打架，欺負年幼者。因為悅谷沒有明文規訂不能打人，於是打人也沒犯規則，一時之間，別人拿他沒辦法。但，剃人眼眉者被人剃！這樣的孩子，自然常常惹火別人，年長者也看不過眼，每當他打人或惹火別人時，也會被打，老師也不能幫他。於是他反思，如何才能幫助自己不被人打。結果，他向學生議會提案，訂立「在悅谷不能打架」的規則，並獲得師生支持，通過提案。自此，他不打人，也不被人打。他在生活中領悟到，在群體生活中，訂立大家能共同遵守規則的重要性。他現在懂得保護自己，不被人打，自己也不能打人，遵守規則。
但我還是好奇，在自校的經驗，來自一般學校的孩子，因為一直習慣了被大人安排，不容易遵守規則，容易與人衝突。我問木頭校長，學生有衝突時，老師會怎辦？他以足球場發生的事為例，他們每周有兩天帶孩子到鄰近的公園玩，有一班孩子很喜歡踢球。剛開始時，確實很多衝突，需要由老師擔任球證，執行球例。但每遇到衝突，老師也不會立即介入，讓孩子自行處理，所以會花了不少時間去處理衝突。另外，若學生之間的衝突無法解決，也可以約架，但老師必須在場。不過，木頭補充，若是欺凌，老師是會介入的，悅谷一如瑟谷和自校，一樣也有法庭，由老師及高年級學生主持。當學生不講道理時，老師便把當事人提告到法庭處理。當天我們到公園找他們時，足球場上一片和諧氣氛，只見大小朋友，老師學生一起踢球，我們一班大人也要求加入，也沒遭受排斥，很難想像從前是常常有衝突的。
求學精神的體現
悅谷不排上課時間表，老師不主動教學，學生想才學的時候才教。故必須由學生主動約課，而且最少兩人才開班。這是求學精神的體現，不像主流學校，不少學生是不情願地走入班房，老師也必需花很多精神和時間，處理學生的學習動機，在一般學校，包括自然學校，也得做好班級經營，處理好學習差異，教學才會順利。我會好奇悅谷的上課情況，可惜當天學生都到公園玩，未能一睹上課的情況，師生如是如何互動？當孩子是帶着問題來上課，會是一個怎樣的光景？當天只能靠想像，這種強調自主學習的學校，我始終還是未看過他們的課。
沒有年齡分班，也沒有上課時間表，更沒有完整課程，那學生該學到那裏？又如何評訂學生是否有足夠的條件畢業？木頭回應指，畢業是指學生認為，自己要到下一階段，需要離開，學習更多新事物，或體驗人生其他事情。當學生認為自己需要離開悅谷，便是畢業之時，即是何時畢業，也是學生自行決定。
什麼人入讀？入學一半是因為拒學，家長學校也沒有辦法，另一半是因為認同理念。家長必須認同理念，不干預教學自主。有困難嗎？當然有，不太明白理念又已入讀的家長，不時會有壓力，所以現在他很重視家長是否認同辦學理念。老師也會有困惑的時候，老師要懂得觀察學生微小轉變，這能力不容易建立。孩子本來對大人有很大的戒心，老師怎樣應對，才能讓孩子願意跟隨學習，這是一種能力。政治制度也是阻礙教育改革的最大阻力，故悅谷不能註冊為學校，只是以學習諮詢機構的名義營運，學生可以隨時來，也可以隨時離開。說到政治氣候，木頭表嘆了一口氣，說：「教育要改革，政治制度也要改革！」這真是說到香港人的心底話。我們在讓孩子更喜歡上學，讓孩子心靈變得健康，我們在解決社會問題，卻得不到政策上的支持。
孩子在牆壁的上塗鴉
要走了，我們走樓梯離開，樓梯予人不多人往來的感覺。但多走幾步，便發現孩子在牆壁的上塗鴉，由三樓走到地面，有百多級樓梯，老師在入口畫有一張小鳥的畫，寫道：「小朋友，你要走126級梯哦！加油加油！還好我會飛，嘻嘻！」樓梯兩邊都畫有充滿童真的圖畫，也有不少突破既有思維框框的構圖，例如構圖由牆壁畫到天花或地板上的、由扶手畫到樓梯的，很是好看。最難忘的，有小朋友畫了一道天上下來的彩虹，色彩鮮艷美麗，最後畫到地板上，用色卻是混濁一片，似有所表達。木頭說孩子是想表現天堂美景，落到人間，卻遭人污染，浪費了彩虹的美意！可見，孩子愛護自然環境，不忍心被人類破壞，孩子的心思多麼純樸自然啊！
木頭常常掛在口中的一句話：「孩子要有生命力、活潑，對未來有期盼！」我一直記在心裏。自校的畢業專題，曾有一位學生一直未能投入，老師發現孩子一直未獲家長信任，任何想做的專題都被否定，只能做家長期望的題目。距離交報告的日子只餘十多日，孩子終於下定決心，做自己喜歡的題目，老師也全力支持，協助游說家長放手。做報告的日子，我一直留意他的動向。最後，我看見一位「生命力，活潑，對未來有期盼」的學生，在全校師生中，分享他的學習成果，這就是自主學習誘人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