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熱爆全國、以反腐為題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下稱《人民》),乃跟據作家周梅森以8年心血、經6次大改、30萬字的同名小說(下稱《名義》)改編拍成,難得如此敏感的題材,竟能在體制內過關斬將,原汁原味地把材料呈给讀者和觀眾,讓大家可以把這幾年發生的參天巨變,對號入座。
《人民》之所以風魔神州,自是因為它把大陸官場近年的貪腐,大膽刻劃,細致描繪,讓觀眾在溜覽讀報、茶餘飯後之間,多了一股猜迷的勁,並可自行「加鹽加醋」一番。不過,作者周梅森除了是位政治、歷史小說的載譽而歸之士外,也曾經滄海、是經歷過國企股權分置而吃大虧的股民,跌崖落拓後始「從良」,走上價值投資之道。
《名義》於2015年初定稿,他的筆觸,又怎少得了對國企及背後金融資本的刻劃?
國企的「恕難從命」(Mission Impossible)
《人民》的主軸是反貪,要棒打政府體內公職人員中的大老虎,而導火綫就是在經濟起飛、國企改革之下一個畸型的胎兒——京州(一個杜撰的城市)市大風製衣廠。
國有企業,是前蘇聯計劃經濟體制下的一個政治經濟混合體,自上世紀中葉移花接木、植入中國大陸後,本来是要在一個個人為選擇的重工業樞紐(而不是按當時的自然條件、Natural Endowment),由零做起,對外要助國家超英趕美,對內則扛起推動國民經濟大業的使命;然經過多次「運動」和「革命」後,到了8、90年代,許多國企已是百孔千瘡、奄奄一息。
隨着7、80年代大陸經濟起飛,續步回歸世界經濟體系,國企在本土既要面對小部份躍躍欲試的小私企、集體企業和鄉鎮企業的挑戰,亦在國際上則感受來自五湖四海的跨國企業的威脅,腹背受敵。在這背景下引申出90年代第一輪的、由鄧小平同意、李鵬(總理)和朱鎔基(副總理)主政的國企「所有制」改革。當時由於敏感,變革不以「私有化」為名,手段是以加入小部份的策略性股東、公眾股或員工持股等,以股權多元化,補充之前80年代改革開放初期,對國企只着重調整經營指標和參數、以「政企分開」和「放權讓利」、意圖提高經營的積極性,屬較溫和而效用不明顯的手段。
不過这等所有制改革,無論是在「面」或「點」上,都只是有限度的,大部份國企依然是一股獨大,以至新政由始至終,都只是隔靴瘙癢、不治標也不治本。
曙光初現馬上開倒車
到了千禧年代,總理朱鎔基力主堅決深化「所有制」改革,並咬牙帶中國加入世貿,其中一個目的便是要以外部競爭,加快內部企業的變革,當中以狠心讓百萬工人下崗、03年大刀闊斧成立「國資委」、將央企數目大幅縮減至196個等的鐵碗政策,成為重要的里程碑,也「贏」來「朱鐵面」的稱號。這等手段初期似乎湊效,部份留下來的國企被盤活了,不少還成功在香港和紐約上市集資,造就了一個小中興之象。
但到了千禧中葉、尤其是鐵面退位後,國企改革驟似失卻動力,一些經歷「所有制」改革的國企,再次走回頭路,尤其是部份仗着有特強部委撐腰的央企、一些省市重點支持的下屬企業,老毛病又重新發作,死烣復燃的有之,變本加厲的兼之,總而言之,國企體制再度膨脹,在國家戰略重點產業外,又從新佔據經濟及社會資源,就算在諸多的中低擋產業如餐飲、零售和輕工業之中,都能看到國企的腳印,由此引出「國進民退」之说。於是,經濟又回到沿涯邊上,而國企又成為控制者爭奪政治資源或經濟效益的工具。
大風製衣廠: 員工、政府(人民) 的雙失
鏡頭前的大風製衣廠,正代表了部份的國企,由於經營始終不善、背景不夠硬、或者前任主政者出於各種考慮而被出賣股份,就成為新體制下的沒人管的怪胎,既不受中央省市扶持,但又不是沒有包袱的全私營企業。現在的大風廠,已變成由趨炎附勢、市井之徒(蔡成功)佔大股,老員工雖佔股但沒有實際經營權,這次不巧的因所處的廠房土地,是京州市價值數十憶元的「光明頂」基建項目中、最後一塊待開發的黃金地段,湊上了這淌貪腐混水。
一個沒有核心競爭力、沒有生存能力、懷裏卻有如此一塊重寶的畸形胎兒,在動盪的時局中,怎不能像羔羊般等待宰割?
《人民的名義》二之一,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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