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俄烏戰爭開始,以及上海新冠疫情爆發以來,許多企業(包括外資和內資)以及投資人都在問同樣一個問題:中國與西方在貿易和商業方面的關係在將來會在哪些方面產生改變,而這些改變又將會對他們企業產生什麼影響?今天,我們來探討一下這個話題。
中美角力持續 世界風雲變幻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世界風雲變幻,充滿着極大的不確定性。而這些不確定在很大程度上涉及了中國(全球最大的貿易國、在眾多行業和產品中最大的市場之一、重要的供應鏈樞紐)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
自從中美貿易戰開始以來,中國與美國在經貿關係已經產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同時亦基本結束了自從1990年代以來發展的全球化進程。與當年美國和蘇聯的冷戰不一樣,經歷了30多年的全球化發展之後,中美兩國,以及中國與西方國家在許多方面已經進行了高度的融合,可以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是這種高度融合的情況並未阻止某些人提出「脫鈎」的言論。具體表現在對高端芯片的停供、對一系列中國科技公司的制裁和「清潔網絡」等各種舉措。
但在同時,中國對外的貿易額卻不斷攀升。在這次疫情之前,2021年中國的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達到39.1萬億元,同比增長21.4%。而中國的外國直接投資亦破了記錄,2021全年為1734.8億美元,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外資流入國。
加強中國與西方脫鈎的正負因素
有人說,這是由於中國的韌性所在。我們首先分析一下有什麼因素將會加強中國與西方脫鈎,而又有什麼因素將會讓雙方的關係繼續增強,至少不會惡化。
從負面因素上來看,地緣政治肯定是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其原因不言而喻。俄烏戰爭將加劇西方對他們認為是非盟友的高度懷疑。西方給予俄羅斯的制裁將不單只對俄羅斯產生直接的影響,對中國無論在直接方面或是間接方面的影響亦在所難免。自從疫情爆發以來,以中國為中心的供應鏈亦受到嚴重的中斷,許多產品的供應都受到了影響。對某些行業來說,「脫鈎」已經形成。比如眾所周知的是高端芯片的供應。在智能汽車方面,中美雙方在智能基建方面的投入和理念不一樣──實際上,在智能以及自動駕駛方面,中美已經基本走上了不同的路。
根據於5月剛發表的上海美商會的調查,56%的受訪者表示供應鏈中斷對他們的業務產生了負面影響。有68%的受訪者表示目前可以部分復工,但其中一半都認為供應鏈中斷是他們目前面臨的最大挑戰。
至於正面因素,中國市場就許多行業和產品而言正處於世界領先地位。同時,中國亦是許多產品的全球供應鏈中心,特別那些依賴龐大供應網絡集群和高效人力資源的行業。同時,中國在不同領域中亦體現了強大的創新能力,無論在數字經濟、新能源、人工智能或者5G技術等領域,中國已經形成了強勢的創新動力和生態系統。
不少跨國公司認為他們必須要處於中國,以便他們通過市場中的實踐來吸收中國創新的真髓,從而在中國以及中國以外的其他市場學以致用。中國的創新正在從過去跟隨別人所定下的規則去進行創新,逐漸在某些領域變成新標準的制定者,不但為自己,亦為他人制定新的標準。
從更高的視角來看,在這次國際地緣政治開始大變之前,事實上人類不但已經充分接受了全球化的理念,認為它是能為全人類帶來整體好處的;而且在科技驅動之下,人類一直期望着一個「互聯互通」的世界可以出現,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以透過一个「向善的網络」来进行更多、更直接的溝通。
未來中國與西方的3種情景
不過這樣的理想在今天的局勢看來不一定可以在短時間內出現。而從更實際的角度來說,我們可以預見未來幾年中國與西方(特別是美國)卻可能會有3種情景出現:
第一種情景可以形容為「一個世界,兩個體系」:世界變成了兩個集團,一個由美國領導,一個則由中國發揮關鍵作用。這兩個不同且高度割裂的中心,使得全球的貿易投資、供應鏈、人才流動等受阻,而基於這種情景,亦會形成多個獨立的跨境金融支付系統。
從另外一個極端來看,我們可能迎來「全球化2.0」,在這第二種情境下,中國將繼續作為向西方供應產品的主要來源,同時也將成為需求來源,形成國內國際雙循環。RCEP等區域貿易集團亦將加強中國的貿易和供應鏈地位。雖然SWIFT仍是主要國際支付系統,中國的CIPS亦將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支付系統。中美關係的演變,亦可能進入一種折衷的情景:「錯綜複雜的關係」。
在這種情景下,中美之間部分「脫鈎」、部分「重新掛鈎」、亦可能部分「新的脫鈎」。中國作為全球供應鏈樞紐的作用雖仍然重要,但是有一定程度的供應鏈會「回流」到西方/美國,一些新的製造業亦將在西方/美國建立,以及一些「區域化」和「本地化」現象亦會出現。此種情景下,雖然SWIFT仍然是主要的支付系統,但其他系統亦將會湧現。
當然,這些情景在很大程度上將會取決於企業所處的行業。對於一些敏感度比較高的行業,如高科技,某種程度的脫鈎完全有可能;相反來說,敏感度較低的行業,如快消品、零售、食品等,「全球化2.0」的情景則最有可能實現。而對於大部分其他行業而言,「錯綜複雜的關係」是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景。
隨着時間的發展,這些情景將會怎樣演變?許多跨國企業和中國企業的管理層人員、智庫及研究機構亦曾與我交流過。可以說,大家的觀點各不相同,眾說紛紜,都自覺是有理有據的。
而我個人則傾向認為,總的來說在主體經濟上,中國與西方將會逐漸轉移到「全球化2.0」的情景。但這需要一定時間和某些「有定義性的時刻」(defining moments)出現。
對未來的發展做出清醒和客觀的判斷將是制定具體戰略的最基本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