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拉大戰金剛》，兩位巨無霸從1962年在銀幕首度較量始，60年來風采依然。這是巨星的魅力，也是電影人和商業計算的功勞。一個源自東方文明對西方科學的恐懼而衍生的故事，即使到今天，由雙方精神文明和商業考量的對碰所擦出的火花，依然燦爛。
1962年系列始祖電影《金剛大戰哥斯拉》，由日本電影製作室Toho起錨，主場景有北極（哥斯拉被美核潛艇喚醒之地）、太平洋深海（金剛殺八爪魚）和日本富士山（金剛和哥斯拉對決之處）。末段兩星激戰齊墜深海，卻只見金剛浮出水面而游向「家鄉」，大蜴蜥卻生死未卜。
後由美國製片人憑其三寸不爛，購入版權，刪減東洋味，補上一些災難片的地震和海嘨鏡頭，和加入白人的戲份，翌年以同名在美公演。但賣去歐洲時，就巧妙地喚作《金剛稱霸》，並獲不俗的口碑，至於那惡形惡相的哥斯拉就有了「cult片」（邪典電影）的反霸權形象。
走出宇宙 見新景象
《哥斯拉大戰金剛》所屬的「異形宇宙」（Monster Verse）系列，是由大陸前首富王建林旗下的萬達集團，於2016年帶頭「走出去」時，收購來的子公司傳奇娛樂所製作。這個系列自2017年首作《金剛：骷髏島》始，就擺脫了金剛在美國帝國大廈，被美戰機擊落這種不合時宜的文化建構，人和巨猩沒有你死我亡，歹毒的政客和好戰的軍人才是宇宙公敵，並加入了大陸女星景甜作為生物學家、小量的戲份。
這個系列第二集是2019年《哥斯拉：王者巨獸》。巨星有個類超人的統稱「泰坦」（Titans），取代了怪/野獸這等人類居高臨下看其他生物都是低等和野蠻的視角。但電影仍然承傳了西方的視覺，遙遠的東方總有些古老的靈異和精神。
傳出靈異味道的，是由著名大陸女星章子怡飾演的，一對身負重任的孿生科學家姊妹，傳神地回應早年《哥斯拉》電影裏的孖生日本姊妹，能與巨型飛蛾有心靈相通的異能。而片中哥斯拉還在養傷時，就是靠由日本影壇型男渡邊謙所飾演的科學家，以日本武士殉道的精神，肉身引爆核子彈加速哥斯拉的復原，助人類消滅真正的惡霸，那隻給政客和商人不小心喚醒的三頭巨龍。
美中角力 港成戰場
後來，現實世局風譎雲詭，美中角力佔據舞台中央。這系列第三集的電影人費煞思量，母公司萬達在融資市場上幾度折翼，影片亦要數次延期，終於在疫情緩和之中隆重登場。
率先出場的，是金剛在人造荒島上與土著黑髮女孩心靈交流，承傳金剛系列中牠與女性奇異的關係，但又去掉金髮美女這胴體商品化的污點。哥斯拉緊接出場時顯得亦正亦邪，大有見首不見尾的梟雄之風。壞蛋是個美國野心家，由其操控的商業軍器集團，利用科學家助金剛找到地核心這個「家鄉」時，好心做壞事，讓其爪牙乘機挖走能量極大的稀土──戲裏戲外，稀土的確都甚具戰略價值──當稀土被放進一頭尚在研發、由日男優小栗旬飾演的科學家控制的機械哥斯拉時，由於能量過大，小栗旬慘被電死，而野心家惡有惡報，被機械哥斯拉爪得粉身碎骨。
全片的高潮所在、機械哥斯拉的「巢穴」，正是現實世界美中大戰暴風眼的香港，機械哥斯拉就是從太平山破穴而出。這部分片長三分之一，由維港海灣和擎天商廈繪成的都市夜色，在IMAX屏幕下更顯璀璨。雖然巨星激鬥難免把大廈路橋砸得粉碎。不過，製作人很有心思，著名地標如中銀、國金、政府總部和滙豐等，在巨星騰躍跌撞中，均完整無缺，哥斯拉口中的輻射火焰，偏偏就是掃不到它們。而牠兩次轉身，旁邊的廣告燈還印着「京東」──只奇怪從國際營銷的角度來看，用英文”JD”似乎更為合理。
電影以外 陰森難測
故事以哥斯拉金剛合力打敗機械哥斯拉為結，可惜香港的代表，只有這顆東方之珠外表絢爛的顔色，和面目模糊且只忙於逃難的路人甲乙，沒有好打得的劉華（傳電影《寒戰3》的特首）或正義的成龍（《超級警察》）。而上集戲份不少的章子怡，推廣階段的宣傳片仍然有份，但在最終版卻全被剪去，看來國際巨星這回只能「悶聲發小財」。
但想，如果角色是由吳京飾演的話，導演和製片商的考慮可能有所不同，而大陸影迷的吐嘈聲，在近月網民強悍的作風之下，也應該不至於如此冷漠。藝人的觀衆緣、製作人對其棄不足惜的態度、和大老闆正自顧不暇的風口，構成一段充滿張力的「幕後花絮」。
電影以外東西方元素的碰撞，比鏡頭內巨星之間的明拳直腿，似乎更陰森難測。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