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日本防衛大臣岸信夫在早前發表的令和四年（2022年）《防衛白皮書》前言中表示，「國際社會如今正面臨戰後最大考驗的時刻」，全球亦「已步入21世紀的新危機時代」，他及其領導的防衛省，在本年度《防衛白皮書》中，除了分析俄烏戰爭、台海、南海等全球多個軍事熱點之外，還道出不少日本深切關注的軍事議題。
強鄰提強軍夢 日方疑慮不難理解
舉其大者，指的是中國自2017年以來提出要建設「世界一流軍隊」，其戰略意圖為何？日本的具體疑問是：中國的軍事目標，是否要有朝一日能與美軍並駕齊驅？還是要超越美軍、凌駕美國？如果人們相信「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軍事對決只有勝軍和敗軍的結局」，以及「軍事對決沒有冠軍和亞軍的排列」等「冷現實」，日本方面對於「強鄰」中國提出要建設「世界一流軍隊」的戰略意圖感到關注及疑慮，不難理解。
日本今年發表逾500頁《防衛白皮書》的同時，亦以中文和英文，發表一份28頁、圖文並茂的摘要版。在該摘要版的首頁和首段題為「FOCUS 1：我國面臨的──中國的軍民融合與軍事『智能化』」之下，寫道：「中國以建設『世界一流軍隊』為目標，加強促進軍民資源互通共享的『軍民融合』與智能化（運用AI等）。」而在這段接着的附註部分則寫道：「雖然中國並未定義『世界一流軍隊』的含義，但是有人指出中國可能要發展與美軍並駕齊驅甚至超越美軍的軍事力量。」
建設「世界一流軍隊」正式見諸中國官方文件的，是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的十九大報告。日本防衛白皮書文本部分進一步指出，中國自表示要建設「世界一流軍隊」，以及到2019年發表的《新時代的中國國防》白皮書中，提出分3個階段達成此「戰略目標」，即（1）到2020年基本實現機械化，信息化建設取得重大進展，戰略能力有大的提升；（2）同國家現代化進程相一致，全面推進軍事理論現代化、軍隊組織形態現代化、軍事人員現代化、武器裝備現代化，力爭到2035年基本實現國防和軍隊現代化；（3）到本世紀中葉把人民軍隊全面建成世界一流軍隊。
日本《防衛白皮書》又表示，中國為達成上述的強軍夢，加強促進軍民資源互通共享的「軍民融合」及智能化（特別是人工智能運用等方面）的科研工作，因此日本方面必須相應地更致力推進「經濟安全保障」，即加強對經濟領域作為國家安全保障的關注，及嚴格執行特別是軍事和可供軍事用途科技的出口及合作。防衛白皮書提到，中國在「過去30多年裏，持續高速增加國防費，以核導戰鬥力、海上和航空戰鬥力為核心，快速強化軍事力量的質量和數量……2021年夏季中國在近地軌道試射了更難攔截的高超音速滑翔武器等，相關動向引人注目」。
中國對「建設世界一流軍隊」的解讀
至於《防衛白皮書》稱「有人指出」中國建設「世界一流軍隊」是「可能要發展與美軍並駕齊驅甚至超越美軍的軍事力量」，到底「有人」為此做過解讀的又是誰？這看來與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劉明福教授所著的《新時代中國強軍夢：建設世界一流軍隊》有關連。該書由中共中央黨校於2020年出版。劉明福教授在書中寫道「建設世界一流軍隊，就是建設世界最強大的軍隊」、「兩支軍隊或者幾支軍隊幾乎同樣強大的現象，只是一種過渡狀態」。
劉明福教授曾任濟南軍區政研室主任、國防大學軍隊建設研究所所長、國防大學軍隊管理學學科帶頭人，獲頒「全軍優秀共產黨員」、「劉伯承科研成果特等獎」，著作甚豐。
中國為什麼要建設世界一流軍隊？劉明福教授表示，「就是要打破美國對世界軍事格局的控制，結束美國的世界軍事霸主地位，為中國安全也為世界和平提供堅強支撐，創造新的局面」，「新時代的中國，在美國『與中國開戰』的威脅下，必將在反戰、止戰、備戰、迎戰、勝戰、智慧戰爭等方面，創造新的傳奇」；「新時代的中國『國防』，不能局限於中國『國土』。新時代中國遍布世界的國家利益，迫切要求建立全球性保障體系」。
在書中，劉明福教授更道出若干可能令日本更感憂慮的觀點，例如：「（中國不僅要在）東亞地區海洋事務中具有引導權，而且在全球海洋事務中享有重要發言權，特別是對全球新型海洋格局的創新、形成、穩定，具有引領權和應有的決定權」、「我們的南海島礁，如果沒有足夠的實戰能力，不僅難以進一步經略南海，而且現有這些島礁最後也可能守不住」。上述是否只是作者個人見解？當然這不能否認，但人們都知道在內地出版書籍要經層層批核，亦因此，該書內容應受到日本政府和智庫關注。
日提防中方「混合戰」策略
過去10年，「混合戰」（hybrid warfare）概念在世界軍事界引起強烈關注。由於全球化的影響和技術擴散等原因，傳統的「大規模常規戰爭」和「小規模非常規戰爭」正逐步演變成一種戰爭界限更加模糊、作戰樣式更趨融合的混合戰爭模式。
日本《防衛白皮書》寫道：「俄羅斯侵略烏克蘭時，採用了所謂的『混合戰』手段，在使用武力的同時，還對互聯網進行網絡攻擊、散布虛假信息等。」對於中國，防衛白皮書稱更應重視其非物理的「三戰」手段，即「輿論戰」、「心理戰」和「法律戰」。事實上，這種「三戰」不啻亦是今天「直接交戰」和「非直接交戰」方所慣常採用的鬥爭方式。
當前亞太局勢劍拔弩張，「不惜一戰」之說不絕於耳，引發的原因有多少是始於誤讀對方意圖？又有多少是對自己能力的誤判？人類歷史發生過很多大小戰爭，起因不乏誤讀和誤判例子，但最終遭殃的還不就是平民百姓？或許，日本防衛白皮書的內容能夠令人更多地了解日本疑慮，減低衝突，止戈為武。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