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起自玄怪故事,所以後來的愛情故事,也加入玄怪成分。本篇採自裴鉶著的《傳奇》,寫袁女多情,有情有義,卻悲淒無奈。故事曲折,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唐代宗時,有一個名叫孫恪的秀才,考試落第了,也並不急於回鄉,便在洛陽遊玩,以長見聞。有一天,他到魏王池欣賞景色,發覺池旁新築了一幢大宅,十分宏偉。禁不住問是誰人的宅第。途人告訴他,那是袁氏新築的大宅。孫恪便去扣門,想拜訪他們。誰料宅中沒有人應門,孫恪難免有點失望。
落第洛中遊 喜得美嬌娥
孫恪正要回去的時候,忽然瞥見宅側有一小屋與之相連,簾帷光潔,自有一番雅勝,便忍不住掀簾入內看個究竟。過了一會,忽見小門有人開動,孫恪便避在一旁。但見一個十分清麗少女走出來,這少女的容貌像給一團光暈籠罩着,有如月滿光華,明艷動人。只見她停佇中庭,摘摘庭中閒花野草。又隨而漫步,忽然呆立庭中,脫俗凝思,竟吟起詩來。聲音如珠落玉盤,說:「彼見是忘憂,此看同腐草,青山與白雲,方展我懷抱。」吟詠之後,臉上現出失落之色。
孫恪正疑幻疑驚之際,卻被少女發覺。那少女一陣驚羞,急急逃入屋內。孫恪正徬徨之際,一個青衣小婢走出來,向孫恪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裏徘徊不去呢?」孫恪說:「我剛應考完畢,想在京中盤桓數日,正想找地方作居停之所,見這裏屋子壯麗,便信步來到這裏了。」小婢聽了,默不作聲。孫恪想到剛才少女可能是此間主人的女兒,便說:「剛才不意冒犯了小姐,把她嚇着了,感到十分過意不去,請代我轉達我的歉意吧!」
小婢聽到這一番話,見他說話得體,便叫他稍留一會,轉告小姐。那少女聽了小婢的一番話,說:「既然不期而遇,剛才儀容也未有修飾,真失禮人了。人家這樣有禮,我怎能再避而不見呢?你便請公子在廳裏等我,待我打扮一下,再出去回禮。」小婢出到外面,向孫恪言明。
孫恪欣慕少女的儀容美貌,知道少女再次出來,心如鹿撞,禁不住打聽少女的身世。小婢說:「小姐是袁長官的女兒,自幼孤苦,又無親戚、只餘三五個女眷在這屋子居住,而她又未許配人家,實在零落孤單。」說着,那少女已盈盈出來。經過一番打扮後,比剛才所見,更感艷麗無匹,而儀態雅勝,似不食人間煙火。
那少女談吐溫文,語音宛轉清脆,說:「公子既然暫無住處,便在這裏住下好了,反正這裏房子空着的多呢!」談了一會,便說要入內,臨行前向孫恪說,有需要儘管找小婢便可。少女去後,孫恪有點失魂落魄,暗自尋思,既然少女並未許人,自己又未有妻室,何不遣人說媒,求成夫婦,豈非天大美事?。
於事不顧一切,真的立即請人說媒,誰知那少女對之早具青眼,欣然許諾,二人不久結成夫婦。
婚後富貴 卻要斬妖除魔
孫恪和袁氏婚後,便住在巨宅。原來袁氏非常富有,對孫恪也極為慷慨,兩人恩愛非常。孫恪原本貧窮,一旦富足,衣履車馬,煥然一新,與朋友交也出手闊綽。許多親友都感到奇怪,便問孫恪原因,孫恪並沒有把真相告訴他們,隨便推搪便算。自此之後,孫恪更不求功名,整日縱酒狂歌,夜宴豪門,就是這樣在洛陽住了三四年。
一天,表兄張閒雲來探望他,孫恪和他最投契,見他遠道而來,便留他住宿,那夜更聯床夜話,共訴別來之遇。兩人談了一會,張閒雲正色道:「說來你還不知道,這幾年我跟有道之士練道術。依我所學,覺得你臉帶妖氣,不知你遇到什麼怪事沒有?你千萬不能隱瞞,否則禍害一來,誰也不能救你。」
孫恪搖頭道:「這幾年沒有什麼,不過運氣好,賺取一些金錢罷了!」張閒雲卻說:「一個凡人有的是陽精,妖魅有的是陰氣,所以鬼怪都是沒有形而全陰,仙人則是沒有影而全陽。而人的魂魄被妖魅侵佔,在氣色中自自然然表露出來。依我看你的氣色,陰侵陽位,真精已損,容顏已失色,骨將化為腐土,必為妖怪所乘,為什麼你這樣頑固,不肯向我吐露真相呢?」
孫恪聽了,大吃一驚,只得把娶袁氏的事和盤托出。張閒雲聽了,連說:「是了!是了!」並說:「試想一個大官員親眷,何以沒有其他親人?兼且夫人明慧懂事,本領又大,不是妖怪是什麼?你一定要想辦法把它殺了!」孫恪聽了沉吟不語,終於說:「我一生窮困,得蒙這女子賞識幫助,我又怎能忍心負義去傷害她?」
張閒雲見他這樣說,勃然大怒,斥責他的表弟說:「妖怪要害人,人怎能不自救?大丈夫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你自身重要,還是鬼怪重要?就是一個小童也知道,不能顧全鬼怪的恩義而不自救,何況你是一個明理的讀書人?」孫恪聽後,只有問表兄應怎樣。張閒雲說他有一柄治妖寶劍,鬼怪遇上,必定滅絕,而且屢試不爽,明天便借給他去整治袁氏。
啞然失笑 化戾為祥
第二天,張閒雲特意去拿寶劍來,交給孫恪,執着他的手說:「你要出其不意的把劍刃抽出來,她便無法反抗了。」孫恪拿着寶劍,到袁氏房中,但始終不忍,臉有難色。
不久,袁氏發覺了,便大罵孫恪忘恩負義,豬狗不如,孫恪也感到十分羞愧,便跪有地上,向妻子說表兄意只為他好,才教他這樣做。袁氏聽了,不怒反笑,說:「張生這小子,不教你大義之道,卻教你行險僥倖,想來你也不是存心害我。其實我們相處幾年,你為什麼還怕我害你呢?」說着,把寶劍取出來,隨手把寶劍一寸寸折斷,就像折斷蓮藕一樣,把孫恪嚇呆了。
過了幾天,張閒雲來和孫恪取回寶劍,孫恪只得把實情說出。張閒雲伸伸舌頭說:「想不到她這樣厲害。」說完急急走了,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