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香港城市大學公共政策學系早前與新力量網絡聯合舉辦「香港回歸二十年研討會」,分兩部大主題研討,講者陣容鼎盛。第一部分題為「回歸二十年成與敗」,講者包括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教授陳麗君、香港教育大學副校長呂大樂、國立台灣大學社會學系教授何明修、新民黨主席葉劉淑儀;第二部分題為「中國的未來」,講者包括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裴敏欣、民主黨前立法會議員何俊仁、國立台灣大學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系教授徐斯勤、香港大學金融學院經濟學講座教授王于漸,以下是王于漸當天的演講內容:
全球化使我們的生活出現一個劃時代的轉變,我們必須認識過去25年的世界變化及它為中國所帶來的機遇,以此為我們理解未來中國經濟的挑戰。
尚未來臨的第三次經濟全球化
在全球化歷史中,有三項因素對人類的發展有極大影響,分別是貿易成本(cost of trading)、溝通成本(communication cost)及面對面成本(face-to-face cost)。在過去經濟全球化的過程中,已成功克服高昂的貿易成本及溝通成本,只有面對面成本尚未克服。在全球化之前(即三項上述因素都未被克服前),消費與生產必須在同一地方進行,所以生活模式是高度分散,多生活在村落之中,第一次經濟全球化源於貿易成本下降,人類出現史上第一次生產地點與消費地點分開(unbundling)的情況,也就是西方興起,亞洲沉淪的開始,故第一次經濟全球化使到我們中國人消費歐洲生產的物品,給果讓歐洲人賺得盆滿缽滿;第二次經濟全球化源於資訊科技長足發展,大幅度降低溝通成本,使到生產的工序不再只限於先進國家之內,而可以遷移到落後國家設廠,造就生產可以分散於不同地方,第三次經濟全球化尚未來臨,但當來到時將會使你們所有人都驚訝。
在全球化以前,生產與消費都在同一農村中,由於生產力的分散,在缺乏溝通的情況下,任可個人的發明都無法協助他人生產及影響世界,所以生產力的回報極低,世界的發展極奇緩慢,自公元元年至公元1700年,人均GDP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大變化,唯獨西方在公元1500年開始略有上升,在那個時代,亞洲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當時十萬人以上的城市集中在中國及中東。但在蒸氣機、蒸汽船、鐵路帶動下,貿易成本大降,第一次經濟全球化使英國的產品能一直運到中國,造就大量的商家在英國設廠,讓英國集中世界的知識與技術。貿易成本從1745年到1970年間不斷下降,而世界的貿易總額則不斷上升,基本上都是先進國家出口,直到1970年,亦即舊經濟全球化的終結。當時工廠都集中於先進國家,生產力亦高度集中在少數國家中(亦即今日的G7),她們的技術互相促動,使世界經濟在1700年後開始成長,以每年約2%的速度成長,歷史亦因此轉變,超過一百萬人的城市主要集中在歐美國家,經濟中心轉移到歐美地區。
第二次經濟全球化,源於資訊傳播成本大跌,從1975年到2011年間,網路主機、電話用家及網路使用者均大幅上升,使到意念的流轉加快,第一次經濟全球化是產品流通加快,這一次是知識流通加快,亦即「難以」保護知識,知識全球化使到G7國家的企業重新檢視自己的生產程序,把不必要於本國生產的程序遷移他國,但由於G7國家為了減少知識被大量國家擁有,故G7國家的生產往往只是擴散到一小部分的國家,當中中國就是最主要的得益國,全球生產鏈也由僅僅是發達國家以內的事,擴張至落後國家。
在公元1700年,中國和印度佔世界GDP比重達51%,而當時的G7只佔7%;在1700年至1800年,中國和印度仍佔世界GDP比重達49%,而而當時的G7佔25%,接下來的200年,G7國家經濟急速上升,而中國和印度卻停滯不前,直至1990年,因為生產開始大量流入中國與印度,中國和印度經濟再次急速上升,而在G7國家向外設廠時,主要受惠的六個國家是:中國、印度、南韓、印尼、泰國、波蘭。在90年之後,G7的GDP佔全球比重下跌,而大約有11國瓜分了這部分的全球比重,除去上述提及的六國,便是一些原料國。故在第二次經濟全球化中只有11國GDP佔全球比重上升。
台灣廠家最先提出Smiling Curve(圖一),若只單單從增值(Added Value)的角度去看,當全球化出現後,物品的製造(Fabrication)程序都搬去較便宜的國家,使製造對物品的增值下跌,而製造的前後程序(如:設計、市場推廣)的增值因而上升,亦即生產一條牛仔褲極為便宣,但推銷一條牛仔褲卻極其昂貴。這就是資訊科技革命引發第二次經濟全球化的結果。
Smiling Curve與Elephant Curve
早期對於全球化的理解認為由於生產必然集中於同一地方,故此資本家與工人是源於同一國家,即便雙方有矛盾,但亦會有一至的意見,所以General Motors的CEO可以說出「對GM好的必然對美國好」(what is good for General Motors is good for America),但在資訊科技革命後,資本家與工人就不再是同坐一條船,正如Apple的產品都不是在美國生產的。
中國近三十年的GDP急速上升,但生產力(productivity)並非特別高,因為中國畢竟只是拿到部分技術,但若果全球化一旦暫停,發展中國家的產品無法銷售,發達國家亦無法買到廉價產品,若特朗普真的把工作崗位全都帶回美國,美國的消費者將會深受其害。以往有日本人經常提及亞洲的發展是Flying V ,即日本帶頭,繼而惠及韓國、台灣、香港、新加坡等等,在我看來,這完全不對,經濟發展的未來是往往是不可預知的。
發展中國家極力爭取先進企業到她們的地方生產,所以發展中國家的開放往往不只是關稅,還牽涉勞工市場、法律等方面的改良。這引發世界收入出現Kneeling Elephant Curve (圖二)。1990年至今,收入增加最快的人是剛剛好收入在中間百分之五十的人,當中大部分亦就是中國人,另外最富有的百分之一人的收入增加亦極快,然而最慘的是富裕國家的窮人和中產階級,因為在全球化的過程中,他們的職位大量轉移到發展中國家,產生世界的種種問題。
擁有對全球化的的理解,我們才能擁有足夠的背景資訊理解中國。
中國生產力的高低最終都是由中國的科技決定,若果生產力不提升,中國只能依靠賣產品予他國,故一旦世界陷於貿易壁壘,中國經濟就會不行。中國作為農業大國,但某些關鍵技術卻相當落後,就如培養新品種種子、處理面粉的機器、殺蟲劑的生產機器、電腦晶片、高鐵核心技術,都依賴外國技術或直接從外國進口,而外國人亦因為中國的缺乏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擔心這些核心技術被偷而不來中國設廠。這正是因為要把科學理論實現動輒要五十年的摸索,且當今全球化能遷移至他國生產的部分必然是低技術的部分,但可幸中國具有人口眾多的優勢,若能多與世界溝通,必能方便知識的累積。此外,為符合本國的利益,故中國的必將繼續提倡開放自由的國際秩序。
!doc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