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讀詩思良友

本來新亞各老同學,已約好2020年底前返港,共慶畢業50年。豈知新冠病毒來臨,海外諸友不能來,筆者亦困於上海。

歲末偶讀周作人《浣溪沙.春日遣懷》:「小醉微吟過一春。杏花雨細欲生塵,閉門高臥養天真。只有梅花是知己。重與江山作主人,好書堆案轉甘貧」。周作人晚年,但求一安靜書桌,一點日本小吃,一堆好書,做些翻譯,作些小詩,足慰生平。這些資訊都是來自鮑公耀明所賜的《周作人鮑耀明通信集》。周作人一生悲苦,住處自稱苦茶庵。但活到82歲,比大哥魯迅的55歲。長得太多。鮑公當年義助周作人,兩人一生從未見面,只憑通信。卻甚相得。

鮑公與筆者是忘年交。 2016年生西,得年96歲。去世前一年見面,仍健啖,策杖獨行,保養得好,開心者壽,是模範。5年過去,音容笑貌宛在。我輩年輕四分一世紀,亦不如也。書中有記周作人八十自壽詩:「可笑老翁垂八十,行為端的似童痴,劇憐獨腳思山父(日本知人意的單腳山魑),幻作青氈羨老狸,對話有時裝鬼臉,諧談猶幸撒胡荽,低頭只顧貪遊戲,忘卻斜陽上土堆。」

流水斜陽太有情

80歲反老還童,能裝鬼臉,又敢出語不端,也是幸福之道。當然周作人躲不過文革之劫,亦是天命,已得高壽,亦無妨了。細想年前痛失益友關公關愚謙,也算高壽。鼠年又失兩老友,關越強和斐載康二兄。本來新亞各老同學,已約好2020年底前返港,共慶畢業50年。豈知新冠病毒來臨,海外諸友不能來,筆者亦困於上海。未能見二兄最後一面,思之悵然。

越強兄乃中國專家,載康兄橋牌高手,都是極聰慧之人,恐是過智易夭。佛家講世緣已盡,生西去也(往生西方)。周作人詩有兩句,「偶然柱杖橋頭望,流水斜陽太有情」,我們這些有情人,最好繼續生活,活得開心,牛年大吉。歲晚讀詩憶友偶感而作。鼠年除夕。

張建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