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要香港資管業龍騰飛躍 必須享有國民待遇

香港資產管理行業已是香港金融業的最核心服務,老實講,重要性已遠遠超過股票經紀業,發展潛能甚至超過傳統銀行業,但資管業完全不受政府重視。

提早一天,周一從澳洲悉尼回港,周二早上參加由香港上市公司商會和多個其他機構主辦和協辦的《2024香港資本市場論壇》。財爺陳茂波致開幕詞,承認去年港股表現不盡人意,但整體當然「唱好香港」,去年銀行體系存款增加了5.1%(或許來自內地?),去年香港更曾主辦過超過80個論壇和峰會!

我參與的一場《如何提升香港作為國際資產管理中心競爭力》研討會,人才濟濟,同場嘉賓還有李惟宏議員、金發局的董一岳博士、業界的吳煒樑博士、莊天龍先生和伍尚仁先生等。好友李華倫和陳健(主持)邀請我,當然不是只想聽客氣話,所以一開場我就直講出3個核心問題:

資本市場超差表現 礙港發展資管

(1)若要做一個成功的資產管理中心,最好也具備一個成功的資本市場,包括股市、債市、外匯、期貨和甚至代幣等。尤其中國過去40年,經濟發展驕人,曾吸引大量國際、內地和本地投資者參與。確有一段時間市場非常熱鬧,投資回報也一度不錯,尤其IPO大部分都是升的,亦曾製造過一些如騰訊(0700)和舜宇(2382)等神話股(內房也曾經是)。但請小心留意,即使恒指在2018年33200點最高點時,亦在20年內只升了約1倍,與中國GDP增長了15倍以上,完全不匹配。之後5年當然更淒慘,現在恒指16,000點不到,更嚴重落後於中國GDP過去25年的20倍增長。

任何投資者,不論是中國、美歐,或新的吸資對象中東也好,即使外交上撐中國,但中東酋長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都要求最少合理回報,因此中國資本市場的超長期超差表現,實在令到香港資管業發展面對極大困難,甚至無法克服的環境。况且中國經濟發展基數已不低,未來肯定繼續放緩,加上近年側重計劃經濟,仍然未許對將來回報太過樂觀,唯一好處是過去25年實在表現太差,未來25年絕對有可能比過去好,但有多好和是否合理又是另一個問題。

中東酋長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都要求最少合理回報,因此中國資本市場的超長期超差表現,實在令到香港資管業發展面對極大困難。圖為杜拜港口商業區。(Shutterstock)
中東酋長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都要求最少合理回報,因此中國資本市場的超長期超差表現,實在令到香港資管業發展面對極大困難。圖為杜拜港口商業區。(Shutterstock)

中國富人嫌香港不夠「安全」

其實某些資產管理中心如新加坡和瑞士,本地資本市場規模不大,但仍因被認為是政治上較中立的避難所,所以仍能吸引大量國際資金到來。但自從美國挑起對華貿易、科技、金融戰起,尤其俄烏開戰後,逼使各國參與制裁,其實瑞士,甚至新加坡都已不再中立,但香港屬於中國,雖有一國兩制,但仍不會被國際投資者認作為政治中立的安全避難所。更悲哀的是近年確有不少中國富人想移民和轉移資產到海外(合法與否是另一個問題),但他們也愈來愈覺得香港不夠「安全」,這當然亦與絕大多數中國富人的所謂「原罪」相關。既然要走,就索性走得遠一點!

中國需按部就班開放資本帳

(2)討論會上其他嘉賓都有很多寶貴意見,包括鼓勵發展債市。其實從前有萬億海外美元債市,大部分為內房債,但已遭團滅,恐怖地接近歸零,誰敢再投,因此債市極難重建。有些講者鼓勵業界到西方以外地區,如東盟和中東等地尋找資金和客戶,亦有人建議本港外匯和其他主權基金多支持本地資產管理業發展,不應再只偏重投資在西方基金。

這些建議都非常好,但香港背靠祖國,而中國擁有全球最大外匯儲備,中國人儲蓄率非常高,總量更非常大,我們為何不可以吸收大量中國的資金?為何要老遠跑到充滿敵意的西方,或文化差距極大的中東,和發展水平比中國更低的東盟,莫非將來要去非洲,到處「行乞」(老友陳健用的名詞)?

吸中東東盟資金 捨近求遠

最大障礙和最現實的問題就是內地資本帳依然接近封閉,近年外匯管制更在「加嚴」,連每人每年5萬美元的額度也不容易一下子用盡。我已多次解釋過,中國當然不可能亦不應該採用所謂「休克治療法」(經常被曲解),在缺乏良好計劃情况下,突然完全打開資本帳,但怕的不是表面藉口,什麼大量熱錢湧進來炒爆中國「割韮菜」,真正怕的當然是超大量資金外流出去。所以開放資本帳需要一個周詳、安全、按部就班的計劃,但這是一個超重要,其實需要馬上做的計劃。

如成功逐步打開資本帳,將一舉四得。首先打開資本帳前,必須重拾國人投資者信心,願意把資金留在國內投資,亦即需要製造大量好的投資機會。第二,開放資本帳將減少國內太多資金追逐太少投資機會,造成大量短期泡沫(茶葉、蒜頭、珍珠和當然房地產),壓低回報,和導致債務危機等問題。三,開放資本帳更可讓人民幣按PPP逐漸有序升值,提升中國人購買力,亦有助減少貿易摩擦。最後,開放資本帳亦當然將是發展香港資產管理行業的最大動力。

香港人在內地被視作「外人」

(3)逐漸安全地開放資本帳非常重要,但仍然不足夠。香港的資產管理公司,必須在內地享受到「國民待遇」,不應再被歧視為境外人和機構。我經常用一個譬諭,從上海或北京機場回港,港人用的閘口是「國際出發(港、澳、台)」,而非「國內出發」,看似小事,亦合乎效率需求,因為國內旅遊不需經移民局,但到香港則需要,所以撥歸國際出發有一定道理。但從觀感來說,香港人似乎仍被看作為「外人」。

更諷刺的是國際私募基金的投資範圍,反而只限於A股,本地私募則可投資港股和經某些合法渠道,有限地投資到國外。(Shutterstock)
更諷刺的是國際私募基金的投資範圍,反而只限於A股,本地私募則可投資港股和經某些合法渠道,有限地投資到國外。(Shutterstock)

從金融業的實際情况來說,香港資產管理公司,更加完全被看作外國機構。香港資產管理公司,不可申請較易批准的本地私募基金牌照,總數超過2萬家,只可申請極難的國際私募牌照,總數只數十家,絕大部分都是西方萬億美元資產以上的超大型金融機構如Blackrock、UBS和Bridgewater等,香港的好像只有惠理。

更諷刺的是國際私募基金的投資範圍,反而只限於A股,本地私募則可投資港股和經某些合法渠道,有限地投資到國外。反向,在過去10多年,內地抵港的各類金融機構最少數百家,包括不少資產管理公司,帶來的人才成千上萬,當然是好事,但此交流必須變成雙向才算健康。香港的核心競爭力就是國際視野和國際投資經驗,政府應給予我們機會去服務全國人民的投資需求,亦是香港對祖國的非常重要貢獻。

香港資管業已是香港金融業的最核心服務,老實講,重要性已遠遠超過股票經紀業,發展潛能甚至超過傳統銀行業,但資管業完全不受政府重視。其他行業如貿易、製造業,甚至電影,尚包括在各CEPA協議,或有其他政策扶持,但資管反而完全沒有。

資管業潛能巨大 惟不受政府重視

即使在本港,資產管理也沒有任何代表性。當天我跟代表金融服務界的李惟宏議員開玩笑,我說他只代表「金手指」,並不代表資管業,意思是只有傳統股票經紀才有資格在金融服務功能組別投票,資管公司反而沒有資格。同樣地,選舉委員會亦沒有任何代表在內,如此超重要業界,竟然在體制內,真的連一點發聲的能力都沒有,實在非常可惜。李議員很懂講說話,他馬上說樂意代表資管界,在法律和政策容許下,協助資管業發展。非常感激!

同日下午,榮幸被邀請參加中聯辦4年來首次主辦的新春招待會,星光熠熠,目測幾乎全港政商、文化、體育、學術和各界翹楚,都到場祝賀。鄭雁雄主任和特首李家超致詞,重點是香港已走出迷失、迷惘和迷亂的日子,今年完成23條立法後,更有利於「由治及興」。香港仍然是三大金融中心之一,國際之焦點,隨着大灣區發展,香港必再龍騰飛躍!預祝恭喜發財,萬事如意!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譚新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