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教育的信念──慈惠法師談人間佛教

有人問師父什麼是「人間佛教」,他說:「佛說的,人要的。」他認為再好的東西卻沒人要,就是沒用。譬如這一道菜我知道很好,但是我如何煮出你想要的美味?

問:佛教要有未來,一定要有年輕人加入,大師從很久以前就非常重視年輕人的培育?

慈惠法師: 一直是這樣的。大師早期在宜蘭弘法,很多年輕人開始時只是好奇,或家裡有長輩在念佛,就接觸看看,並不是真有什麼信仰佛的決心。大師就想佛教怎麼樣留住這些年輕人佛教有沒有路給年輕人走?我們現在回過頭看才了解,他為什麼做那麼多事,譬如辦幼稚園,叫我們在幼稚園教書,就留在幼稚園了。後來他在台北設了一個佛教文化服務處,應該說是出版社,讓慈莊法師跟我,從宜蘭到台北來,就在佛教文化服務處工作。有事情讓年輕人做,有方向讓年輕人努力,就留下來了。

問:大師一向很重視用文字弘法,他寫很多文章,出版很多書籍雜誌,做文化事業也爭取了很多弘法的費用。

慈惠法師:早期佛教信眾需要書報雜誌當精神食糧。大師辦了《覺世》旬刊,十天出刊一次。他叫我到台北佛教文化服務處幫忙,他則四處弘法奔波,可是到了每十天一次要編輯的時候,他就會來看稿。我們把寄來的稿子集中,那個時候台灣人不大會寫文章,尤其是新聞稿,大師要自己改寫,然後徵求人家同意。全部都排好了,就送到印刷廠,我就到印刷廠去校對,從早上進版到晚上印出來,每一版都要校對三次。現在回想起來,會辦這個雜誌,因為大師本身就很喜歡寫東西,雖然他弘法很忙,對於編雜誌,我從沒有看他為了稿源,為了缺內容苦惱過。師父說,更早以前他編過《人生》雜誌,內容都是很深奧的佛學,有的人訂了看不懂就沒興趣看,為了引起一般民眾的興趣,他就去寫《玉琳國師》,寫《無聲息的歌唱》這種比較通俗的文章,在雜誌連載,讀者看了這一期,下一期還想看,用以增加訂戶,擴大弘法的方便。所以大師一枝筆寫得勤,寫作上沒有覺得困難過,我跟著編《覺世》也很定心,編了這麼久,從沒為稿源不足傷腦筋,因為沒有人寫文章,大師就能立刻自己寫。

藉通俗文章 弘揚佛法

問:大師的弘法方法,在當年很先進。如你所說,要對一般人講很深的佛法,等於把人推出去,不是留住;可是大師的人間佛教,一路以來都能用一些創意的方式,來引導大家進入佛法。

慈惠法師:開始的時候,也並沒有特別標榜說「人間佛教」,但大師有一個基本觀念,就是佛教要讓人懂,要讓人覺得有用,這很重要。所以大師演講,就不斷在思考讓人懂的方法。有時候怕聽眾不懂,演講結束後就穿插一些節目,歌唱、戲劇、表演,想辦法讓人懂佛法,需要它。有人問師父什麼是「人間佛教」,他說:「佛說的,人要的。」他認為再好的東西卻沒人要,就是沒用。譬如這一道菜我知道很好,但是我如何煮出你想要的美味?

讓很好的佛法被大眾所要,這是大師最根本的觀念。所以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這樣,寫文章要人懂,演講要人歡喜,凡事就是要適合大眾,適合這個人世間。

與人為善 給人方便

問:大師是給的哲學,喜結善緣,所以「四給」也是環繞着與人為善的思想。

慈惠法師: 的確,與人為善,廣結善緣,已經成為大師整個人很自然的流露,如果以修行來講,應該已經修到任何一個舉動、任何一句語言,揚眉瞬目間都讓人有「與人為善」的感覺。但有時候也難免有人利用他的這個弱點佔了便宜,可是他知道了以後,一點都不難過,他認為與人為善就是一種給的精神,是對的。現在大師說「四給」,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當然範圍更寬了。早年剛到宜蘭生活困苦,大師就不吝於給。大師寫文章,海外崇拜他的讀者很多,那時香港、菲律賓生活比較好,讀者就寄派克21型鋼筆之類的東西送給他,他收到馬上就轉送給我們這些幫忙做事的人,「這個給你!」那時我還沒跟隨出家,大師就給了我很多的筆,我說這個很名貴,買不到的;他說因為你的字寫得很好,我願意送給你。對年輕人,這真的是很大的鼓勵和歡喜。到現在也是這樣,一有東西,就想這個給誰,那個給誰。能夠給人方便的,他都給人方便,處處與人為善,大師本身就是這樣的性格。

問:慈惠師父是大師最早期的弟子之一,對大師做事的過程很清楚,是不是大師把教育這塊很重要的規劃,請你承擔任務,幫助他完成。

慈惠法師:大師很早就成立了佛光山文教基金會,它的宗旨就是做佛教的學術跟教育。師父想做的事情,最開始我幾乎都覺得不可能,比如說辦大學,那要多少的錢哪!我們又不是企業家,一下子能有多少收入?靠信徒發心捐獻,是沒有辦法事先預料做預算的。可是師父他就有信心,有願力,我就想,既然我是徒弟,只要師父交代的,儘管心裏覺得不可能,還是要接受,我要照做,一路上就這樣做下來。說到教育工作,我是從宜蘭的幼稚園創園的園長做起,後來到佛光山的普門中學,也是創校的校長;之後到了辦佛光山的佛教學院,還有辦大學,幾乎都是沒有錢的狀況下去做的,我當然很擔心。可是不可思議,只要照師父的意思做,都可以過得去。後來愈來愈感受到,大師這麼重視教育工作是有道理的,眼光是很長遠的。當年來佛光山,師父不是蓋廟,是要辦學,在佛教裡面辦學,大家不是很理解,所以支持度不是很高。但他做了以後,人家就慢慢看懂了,就很支持。

佛光山當年,如果不是從培養人才做起,今天各方面的學,大家不是很理解,所以支持度不是很高。但他做了以後,人家就慢慢看懂了,就很支持。佛光山當年,如果不是從培養人才做起,今天各方面的事業就沒有人。

台灣的佛教現在很興旺,可是仍有很多的寺廟後繼無人。佛光山沒有這個問題,師父最大的智慧就是早早注重人才的培養,所以今天在全世界五大洲,有這麼多的弟子可以去做,去承擔。他們在外面每一個人都在拚,而且可以說拚得很過分,大大小小的寺廟都努力在做。到了最近幾年師父常講:「不要這樣拚,一個禮拜總得留下一、兩天,關起門來自己自修。」還是沒有人肯關門,還是在拚。其實天涯海角也沒有什麼考核制度,也沒有人去監督、督促,為什麼這樣努力?

後來我發現,是因為教育,出家的時候給予一個很明確的教育,我今天出家是做什麼?那我要怎麼做?這些觀念在整個養成教育裡面賦予了,扎根了,做事就不必再去督促,他自己就拚得不得了。我現在都覺得好笑,為什麼要這樣拚,不肯放鬆一點?

培育人才 才可傳承

問:從外界看來,大師對於人才的培育,對於群體的管理,都非常高明。有一次曾經請教大師,你怎麼管理?他說我不懂管理,但是我懂人性。

慈惠法師:佛光山的管理,是從教育而來。在佛學院裡面,已經在生活上很注重管理,而且這個管理,除了生活作息,對於怎麼修行,甚至職務怎麼分工,基本上已經養成了。所以學生出來以後,一切都有規律,遵照制度。在佛光山,一切自然融合沒有被管理的感覺,譬如說有一個人在這裏住了一陣子,我們突然遇到他,不知道他在這裡的任務是什麼,或者居留多久,但是我們只要問他一句,你在佛光山住在哪裏?我們就知道他是長期住的、還是短期來訪的。因為長期的呢,終身有終身的區域,短期的有短期的區域,或者來一、兩天也是一定的安排。從住到哪一個區域,就知道他是在這裡多久。

時間、空間、應對進退上的井然有序,是傳統寺廟就有的樣子,有這裏面的倫理,所以從教育養成,學院出來進入到工作崗位,自然就是這樣形成了。

問:大師也常強調,佛光山不是他的貢獻,是集體創作。這是客氣話,還是他希望大家充分發揮團隊力量?

慈惠法師:集體創作是對的。台灣有很多佛學院,有很多寺廟,譬如說某個佛學院的畢業生很優秀,可是他就一個人,他回到寺廟裡面沒有辦法發揮。佛光山就不同,他畢業後要經過很多不同的歷練,跟同門配合,有繼續成長的空間和機會。

最初辦佛學院,師父一直交代我,佛學院不可以對外去募款,我說學生的學雜食宿全免,又要師資鐘點費什麼的。師父說佛光山本身就應該支撐這些,培養這些孩子,不應該依賴信徒。這麼一來,自然產生一種使命感,覺得自己應該要承擔一點,每個人都這麼想,都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力量就出來了。

新書簡介

書名:堅定教育的信念──慈惠法師

作者:星雲大師等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