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選怎樣左右美國外交政策? 美國學者歐漢龍:拜登極力阻特朗普上台搞破壞

O’Hanlon表示,對拜登而言,維持長期戰略競爭關係已成為中美博弈的出路,即對中國某些方面採取強硬態度,但整體維持務實良好、商業式的互動,如果美國過於頻繁地使用制裁措施將會產生反作用。

烏克蘭和加沙兩大戰爭使美國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拜登政府在國內外都面臨不少反對聲音。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資深研究員歐漢龍(Michael O’Hanlon)在香港大學的講座上,形容拜登「是一個好人」,不喜歡戰爭和危機,目前只要阻止特朗普再度當選,避免他摧毀拜登取得的成就。而特朗普若再度當選,表現可能與他上一個任期時大不相同。

特朗普與其他美國總統的性格截然不同──不可預測、令人擔憂。(Shutterstock)
特朗普與其他美國總統的性格截然不同──不可預測、令人擔憂。(Shutterstock)

美國為何避談俄烏戰爭的紅線?

O’Hanlon表示,白宮是美國外交政策的核心,過去10年俄羅斯、中國、北韓、伊朗及中東,以至恐怖主義的挑戰都備受關注,或多或少主導了美國的外交和國防政策。對於大家最關心的俄烏戰爭,他認為普京仍在奮力戰鬥,企圖透過振興國防工業來獲勝,而烏克蘭未有足夠能力奪回被佔領地區,因此目前美國只能盡量提供工具,希望烏克蘭明年能奪回部分領土以促進和談。

但O’Hanlon不同意美國永遠提供武器,讓烏克蘭不斷嘗試奪回所有土地,這個可能性很低,「解放所有烏克蘭領土是一個願望,但它不是一個現實的目標」。再者,「如果我們與烏克蘭就結束戰爭的目標有太多爭議,實際上是幫助了普京,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避免討論這個議題」。

O’Hanlon認為對拜登而言,維持長期戰略競爭關係已成為中美博弈的出路。
OHanlon認為對拜登而言,維持長期戰略競爭關係已成為中美博弈的出路。

兩韓不再統一 只求和平共處

在東北亞,O’Hanlon指出美國曾在1990至2000年代花很多時間,與中、俄、日等鄰國合作,試圖限制北韓的核擴張,但最終失敗了。因此奧巴馬和拜登政府都決定不會浪費精力在此,而着力於加強美、韓、日三邊關係的震懾力量,「讓金正恩知道,我們隨時準備好對話」。但他認為,「華府應該更努力地與北韓進行談判,這也是中美兩國應該更好地合作的領域」。最後,他提到兩韓想統一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我只是希望看到這兩個國家和平相處,並看到北韓政權逐漸改變,就像越南一樣。」

對拜登而言,維持長期戰略競爭關係已成為中美博弈的出路。(亞新社)
對拜登而言,維持長期戰略競爭關係已成為中美博弈的出路。(亞新社)

戰略競爭之下 中美仍可維持友好

不少人關心中美博弈會否上升至戰爭程度,曾在國會預算辦公室工作的他,表示單是伊拉克和科威特戰爭已耗費數百以至數萬億美元,若中美之間開戰,無人能夠估計會持續多久,雙方以至全球經濟要承受多少後果。所以,我們須致力阻止戰爭發生。好消息是「當年冷戰結束,我們估計美國僅在核武上,每年可節省高達300至400億美元」,所以兩國有必要維持良好關係,美國就可以節省許多支出。

他認為對拜登而言,維持長期戰略競爭關係已成為中美博弈的出路,即對中國某些方面採取強硬態度,但整體維持務實良好、商業式的互動。「如果美中關係出現危機,我們不希望中國處於可以迫使我們投降的境地,因為中國向美國提供了所有的藥品和半導體,以及有些事中國缺席的話我們便無法做到,所以政府正重新調整軍隊和技術研發,降低美國經濟和國防的脆弱。」而對人類的責任感和尊重將驅使雙方關係繼續向前發展。

「這不是自動駕駛,而是一種管理關係的途徑和理念」,他估計「直到選舉日前的6個月內不會有任何重大的驚喜」,過程或許會有一些小事,中美雙方要學習如何管理,如賴清德的總統就職演說。

他也認為,如果美國過於頻繁地使用制裁措施將會產生反作用,尤其是對於強大的中國經濟。「當然俄羅斯應該受到制裁,但是我們對於中國是否實施制裁?我有一些擔憂,它們並沒有很有戰略意義。」

O’Hanlon指拉法是哈馬斯領導層的藏身之地,以軍無法放棄在那裏展開大規模行動。
OHanlon指拉法是哈馬斯領導層的藏身之地,以軍無法放棄在那裏展開大規模行動。

中東問題不斷 拖美國後腿

O’Hanlon認為,中東對比中國的影響更大,不斷出現新問題拖美國後腿。他指出,奧巴馬政府雖然提出重返亞太戰略,但重新分配資源的工作仍然十分緩慢。「拜登想,也確實離開了阿富汗,只不過這已經嚴重損害了他的聲譽。」

近日伊朗總統萊希罹難,他認為伊朗的神權政治根深蒂固,很難改變他們的態度,也對中東局勢毫無幫助。「拜登團隊必須擔心伊朗鼓動真主黨向以色列發起第二條戰線,或者大選期間違反核不擴散承諾,這就面臨一個可怕的選擇:要麼讓之發生,要麼軍事攻擊伊朗,但拜登不想面對這樣的選擇。」他又表示,「歡迎中國帶頭找出如何應對伊朗。」

O’Hanlon認為,內塔尼亞胡極不喜歡兩國方案,他並未成為建設和平的參與者。
OHanlon認為,內塔尼亞胡極不喜歡兩國方案,他並未成為建設和平的參與者。

加沙局勢無進展 戰爭將平靜下來

以色列在拉法展開強烈的攻勢,O’Hanlon指那是哈馬斯領導層的藏身之地,以軍無法放棄在那裏展開大規模行動。但是,他認為以色列做了一些錯誤的戰術決定,美國強而有力地回應,也應該及早限制對以運送的武器類型。

他分析指,以色列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哈馬斯連根拔起,最終都需要有更長遠的願景,確保加沙走廊的安全。「他們應該支持兩國方案,美國將繼續推動他們支持這個方案。我預計大約到夏天,戰爭將開始平靜下來。」

他又認為,內塔尼亞胡極不喜歡兩國方案,他並未成為建設和平的參與者。「美國要向世界表明我們永遠不會放棄以色列並讓它被壓垮,但是當以國實施擴張主義政策時,我們應該更強硬一點。推翻內塔尼亞胡政府不是我們的工作,但我希望以色列有一位不同的領導人。」

「拜登必須在選舉日前找到一種方法,從戰略和政治上盡可能地減輕傷害。」O’Hanlon覺得,拜登自以為過去3年外交政策的努力,都取決於阻止特朗普重返白宮,否則所有美好成果都可能被毀掉。「這可能是一種不正確地看待世界的方式,但這是他們看待世界的想法。他需要讓其中4個危機保持沉默,盡快平息加沙局勢。這將是大選年美國政策挑戰的本質。」

賈慶國批評華府指責中國「產能過剩」,不過是保護主義的另一個藉口。
賈慶國批評華府指責中國「產能過剩」,不過是保護主義的另一個藉口。

賈慶國:產能過剩是保護主義藉口

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賈慶國教授回應指,中美關係惡化正在使世界秩序更加難以捍衛和維持,很多相互有恩怨的國家可能會挑戰世界秩序。美國近期再度提高中國進口產品的關稅毫無意義,因為對美國消費者來說,這使商品變得更昂貴,既不符合國家利益,也不符合拜登連任利益。他又認為,如果放寬高科技產品出口,美國企業可以從中提取利潤,然後將其中一部分用於研發,確保在科技競賽中保持領先地位,現在是背道而馳。

他又批評,華府指責中國「產能過剩」,不過是保護主義的另一個藉口。他認為美國工業競爭力愈來愈弱,是因為華府過度保護他們。「如果美國真正相信市場,那麼我認為更少的保護和更多的競爭將有所幫助……美國人非常具有創新和競爭力……中國企業沒有受到政府那麼多的保護。在中國的公司會抱怨,他們被迫以殘酷的方式競爭。」

O’Hanlon則回應,加收徵稅決定是根據專業的計量經濟學或國家安全需要,不是任性而是別無選擇的決定。他又指出,相對於戰爭,美中關係變得沒有那麼重要,「在5個問題中可能排在第3位」。

郝思誠認為,美國對華政策最根本的變化已經到位,所以感覺到無論誰獲勝,政策總體方向更加確定。
郝思誠認為,美國對華政策最根本的變化已經到位,所以感覺到無論誰獲勝,政策總體方向更加確定。

特朗普急於成為破壞者

香港大學政治與公共行政學系助理教授郝思誠博士(Austin Strange)問到,若特朗普勝選,所有正在建立的「外交基建」都會消失嗎? O’Hanlon則回應,預計特朗普當選的機會只有一半,而雖然特朗普和拜登時期的國防政策並沒有那麼不同,但特朗普與其他美國總統的性格截然不同──不可預測、令人擔憂。

他表示,政治慣性阻止了他在第一個任期內做真正想做的事情,「我確信這次他會更加急於成為破壞者。我不知道他是否會魯莽行事,但當他第二次擔任總統,不會像第一次那樣」,「可能他有一天對台灣很生氣,如果中國發動攻擊就不會保護他們。但若中國真的決定使用武力,特朗普又可能改變想法」,「我希望特朗普明白,玩弄一個中國理念其實沒有任何好處」。

郝思誠就認為,美國對華政策最根本的變化已經到位,所以感覺到無論誰獲勝,政策總體方向更加確定。「考慮到今年是選舉年,民主黨和共和兩黨都幾乎有強烈的動機來繼續目前此類針對中國立法的趨勢」,他總結道。

O’Hanlon希望中國不斷反思到底要和普京維持有多密切的聯繫。(Shutterstock)
OHanlon希望中國不斷反思到底要和普京維持有多密切的聯繫。(Shutterstock)

美中俄三角關係日益複雜

O’Hanlon表示,今天的世界比30年前更為複雜,尤其是中、美、俄三國的改變。在美國戰略家眼中,中國已經勢如破竹地發展了30、40 年,雖然經濟存在一些小問題,但這僅意味中國的GDP增長率被限制在5%,「這對地球上任何國家來說都是很高的」,而且在世界舞台上表現出了更多的信心,開始涉及南海等美國沒有涉及的事情時,令人感到擔憂。

其次,美國人對自己的國家日益不信任:「特朗普第一次參選就當選,第二次參選卻幾乎沒有獲得提名,表明美國社會存在某種根本性的不滿」。他指出,在列根年代成長的共和黨人樂觀、愛國和積極,但那些特徵已經消失。特朗普成功當選的部分原因在於傳達了美國人的憤怒和沮喪,即使人們無法解釋背景的原因。

第三,俄烏戰爭證明普京變成一個「鐵石心腸、鋒芒畢露、令人討厭的獨裁者」,而部分原因可能歸究於美國無心之失造成。O’Hanlon形容,烏克蘭敢於與西方世界建立聯繫,使俄羅斯的尊嚴某程度上受到侵犯,普京現在的人生目標變成復仇。O’Hanlon希望中國不斷反思到底要和普京維持有多密切的聯繫,以及在私下與俄羅斯人交談時,提醒俄國,烏克蘭是一個主權國家,不應該受到攻擊,不應該讓其公民被殺害。

O’Hanlon稱我們毋須過分擔憂加劇區內緊張局勢,因為美國的造船能力有限。(Shutterstock)
OHanlon稱我們毋須過分擔憂加劇區內緊張局勢,因為美國的造船能力有限。(Shutterstock)

歐洲非美國附庸 韓國可擔當中間人角色

法國積極推動歐盟戰略自主,O’Hanlon就認為,美國應該不用擔心、保持自信:「法國是重要的中等強國,能讓我們受益,但他們不會成為超級大國」,「我始終贊成強而有力的法國外交政策」。他又不同意歐盟是美國的附庸國,「否則烏克蘭早已如布殊的願望,加入了北約,但歐洲國家阻止了這件事發生」。

他又認為,法國對於亞洲的影響力不如韓國,後者可以擔任中美兩國的中間人角色。「韓國知道美國不會永遠留在亞洲,但他們永遠住在中國旁邊,在制定對華政策方面非常謹慎,不欲被拖入超級大國之間不必要的戰爭,所以他們可以成為更有益的第三種聲音。」

近年韓國、日本有意加入澳英美軍事聯盟(AUKUS),O’Hanlon稱我們毋須過分擔憂加劇區內緊張局勢,因為美國的造船能力有限,「如果我們幫助澳洲再獲得8艘潛艇,我們可能必須降低為美國海軍購買潛艇的速度」。他表示,AUKUS可被解讀為一種單純的信號,讓中國意識到某些國家就對華政策形成統一戰線。韓國加入AUKUS更多的是為了共享技術,而不是形成更大的軍事聯盟。至於韓國加入有什麼意圖?O’Hanlon認為這是為了共享更多技術,而不是形成更大的軍事聯盟。

賈慶國教授卻認為,從北京角度來看,這是試圖遏制中國的行為,也規限了中美兩國在北韓無核化問題上的合作。而且有民意調查反映,愈來愈多韓國人希望擁有自己的核武,所以賈慶國認為,中美兩國始終應該多對話,確保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會在亞洲擴散。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