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盡心中情──憶黃霑先生

黃霑先生的歌,黃霑先生的歌詞,一直在人們心中迴響,感動着無數人的生命。

《柳絮隨風》(洞簫:譚寶碩;配樂:葉肇中)

「當你見到天上星星,可有想起我……」

憶念黃霑先生,一個我心目中的尊者,對我影響至深的長輩,離我們遠去多年了。

「問世上有幾多愛,流露無限美善……」

黃霑先生的歌,黃霑先生的歌詞,一直在人們心中迴響,感動着無數人的生命。

如火熱情 燃燒生命

記得第一次見到黃霑先生,是電影《刀馬旦》的錄音,黃霑先生親自開門將我迎進錄音室,第一句話就說:「我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了,暫不做錄音,我們先歇一歇。」我以為他要睡一下,誰知道他是拉着我們聊天,天南地北愈聊愈興奮,一個多小時後他說:「我現在精神了,開始錄音吧。」只見這時的他,精神抖擻走進錄音間,帶領我們開始這次配樂。黃霑先生令我見證了一個燃燒自己的生命去工作的人。

豪情壯志 迴響人心

記得那次錄《滄海一聲笑》,電影情節非常激昂。黃霑先生告訴我,音樂要吹豪邁一點,我反覆吹了很多次都不合要求。黃霑先生不斷鼓勵我:「還不夠激情,還要再激些。」在他大聲疾呼和手舞足蹈的指揮下,最終我吹出了平時沒有吹過的激烈效果,在黃霑先生豪爽的笑聲中,完成這次錄音。「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每逢我聽到這首歌,內心都會再次激發振奮和感動。黃霑先生以他的如火熱情寫下這些經典篇章,會在世上永遠流傳,激發起無數人們胸臆中的豪情和壯志。

絕美旋律 永恆流傳

又記起那次錄電影《青蛇》,有一段音樂描述男女脈脈含情的情節,代表女子的樂段已經由高胡拉出,非常的悱惻纏綿,我要用笛子來和應,但錄了好幾次我都未能投入。黃霑先生鼓勵我要浪漫一些,他把錄音室的燈調暗,拖起他的女秘書,輕柔地在我面前跳了一段舞。他的浪漫情懷,真誠的態度再次打動我,在感動之中我吹出最好的情感,完成了錄音。很長的一段日子裏,我一次又一次地聆聽這些音樂,憶念黃霑先生。這些絕美的旋律,記錄了黃霑先生的似水柔情和赤子之心,先生這些美好的情懷,籍着音樂永恆地流傳下去。

那一年,我用一根巨型的竹子做了一支八尺的巨簫。黃霑先生知道後,親筆為這巨簫寫了一首詩:「譚家名士自逍遙,寶物傳情八尺簫。碩竹奇緣留妙韻,紅塵清響遏雲霄。」我感激他的鼓勵,用做巨簫時鋸下的一截竹子,做了一個筆筒送給他。過了兩年,黃霑先生告訴我:「那個筆筒裂了幾條縫。」我說:「讓我拿回去修理吧。」黃霑先生想了想,對我說:「由它這樣吧,有裂痕更有滄桑味,記錄了我們經歷的歲月。」

歷盡滄桑 到得彼岸

最後一次見黃霑先生,是為李暉的太極音樂錄音,誰都料不到,幾個月之後黃霑先生竟然去世。那天,完成錄音之後,黃霑先生對我說:「我們不如在錄音室靜坐一會吧。」於是我們在錄音間,面對面盤坐下來。「我們坐20分鐘好嗎?」「好的。」「萬緣放下。」「是,萬緣放下。」「一心不亂。」「是的,不亂。」我們對答幾句,各自沉靜下來。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內心感覺無比溫馨與安寧。我全然不知道,這20分鐘的時間,有多麼的珍貴:這是我和黃霑先生在此生最後的一次共處。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憶起往事,人已象流星般逝去,人海茫茫,三生三世,不知何時再相會……

「無論歷盡幾次浪,無論受盡多少風霜, 無論再要奮鬥幾次,才共你到得彼岸。」

每逢聽到這些歌曲,都會想起與黃霑先生共處那些歲月,那個輝煌的、令人振奮的年代。

懷念黃霑先生,多少的身教與言教,深深地銘記在心中。

黃霑先生令我明白:我們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但是可以決定生命的寬度和深度……

譚寶碩